父坐镇觉天门,吾才能安心云游八荒。如今你师父既欠席,你身为他的首席弟子,仁厚不可失,决断亦不可无。此乱虽为外邪所致,个中详细若传开去,毕竟有伤门风,况且泠风师侄已被孽徒打散元神,回天乏术,你师父也是明白这一点的。若你顾惜同门之谊,不忍相残,不如,就让他自决罢。」
善法慈话音刚落,只听哐啷一声,季沧澜解下随身佩剑,掷在了师泠风跟前。
至此,多说无益,胜云霄索性背过身去,不再观看。师泠风低着头,不声不响拾起剑,哪知下一刻,他手腕一翻,剑锋朝着季沧澜陡然刺去。
然此季沧澜又岂是彼季沧澜,师泠风的满腔恨意,他如何会不知?这徒有招式而无威势的一剑,寻常虽可轻松避开,但此时的「季沧澜」受伤极重,面对突袭,不及防备,只得扯住运剑者的袖子,顺应剑势飞出数丈之外,直往崖边跌去。
「师侄小心!」
善法慈眼明手快,抢先从袖里发出一枚银针,细细一线寒芒,正中师泠风足踝。趁着师泠风重心不稳,季沧澜暗中蓄力,反身一掌击在他后背。
「师兄——!」
岳辰挣开压制,奋不顾身向崖边扑去,顷刻之间,二人一先一后,尽皆跌了下去。
待众人赶到崖边,只见幽谷云深,峭壁嶙峋,回音尚且咽绝,罔论人影。
※
今夕何夕,此地何地?不见咫尺,不辨往来。浓雾障目,血冲如鼓,热意汇聚处,一对黑色肉翼缓缓张开。
幢幢叠影间,有一人形依稀可辨,虽音容模糊、如隔云端,但那种熟悉之感却不会有错。
于是他心中雀跃,急欲迎之,却见来人素衣仗剑,周身萦绕萧杀之气,仿佛不认得自己。
他急忙张口呼唤,发出的声音却不类人声,竟如同兽类呦呦哀鸣,言不得出,意不得表,百般焦急间,来人越走越近,剑锋凌厉,一身赤血,形同修罗……
……
一只斑羽雀鸟落到树下,埋头小心翼翼寻觅草籽,啄了两口,忽听得一阵动静,连忙扑棱棱振翅,转眼飞得无影无踪。
草丛间,一个男子撑起身体,露出年轻俊朗的脸。
「……师兄?」
岳辰下意识唤了一声,突觉背上一阵刺痛,反手摸去,察后背衣物破烂不堪,想来是坠崖时被巉岩乱枝挑破所致。
就在落崖之际,他将毕生修为赌在一道借风御气决上,由于真气冲击,半途便失去了意识。幸而,所劳终有所获。
师泠风侧身躺在不远处,双目紧闭,无知无觉。岳辰凑过去,拂掉他衣上的泥尘,轻轻摇晃他的身体。
「师兄,师兄。」
岳辰在师泠风耳际小声呼唤,仿佛既欲确认他的安全,又怕惊动了他。
师泠风眼睫轻颤,双目缓缓睁开,清俊面庞上带着一丝迷茫。
「师兄,我们没死,」岳辰悲喜交加,反复叨念:「我们没死,我们没死!」绝境逢生的喜悦令他情不自已,似哭似笑地将爱人拥入怀中。
师泠风眸光闪动,片刻暗潮翻涌。最终,他轻阖眼帘,掩住一池粼波,展臂回抱住爱人。
树下溪边,两个年轻人静静相拥,惟愿不记忧愁、弭忘日月。
※
诗云:花发几枝芽,柳荡几波柔,玉阁堂下轻丝絮,飞往田间无觅处。此言无论出尘入俗、名士匹夫,所见春色俱无不同。
却说离东地百里处,有一辞云山,附近稀疏散着几个村落,逢到初春时节,但见几尾游鱼戏于浅溪,几羽飞鸟鸣于山涧,四野不闻诗书,两厢亦有画意。
天色尚早,打南面走来两个汉子,皆作村夫打扮。这两个是附近的村人,循着地利,做些依山傍水的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