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去世,有多少年了?”
“回陛下,十年了。”
容禅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俊美的脸上,眉心夹着一道深深的褶皱。操劳国事多年,他的心早就放不下了。太监又给他加了个手炉,浓浓的香气传来,但无济于事。
当今陛下勤政,但体弱。
“为何不见墓碑?”容禅问。
“陛下您忘了吗,国师犯下谋逆大罪,是您说的,不树不碑……”太监小心翼翼地说。
容禅咳了几声,见自己的手指上,已经溅出了血迹。
太监惊住了。
“陛下……”
容禅抬手,止住太监的劝告。
他表情冷淡地看着远处的枯冢,尽是天家无情,然而他的心却如蛛网一般裂开一道又一道细缝,血汨汨流着,他从不顾及。
眼中浮现出那男人温吞慈善的模样,令人感到烦躁,十年了,还是忘不掉。
容禅伸手,小太监便扶住了他。容禅终于走进塔内了,小太监松了口气,然而容禅一个踉跄,差点在台阶上摔倒,小太监吓坏了,说:“陛下,您小心脚下。”
“去坟边看看吧。”容禅说。
虽然陛下的指令令人惊奇,毫无征兆地去查看一个罪臣,小太监还是顺从地叫来了侍卫和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地在磕碜的土路上行驶着,京郊这片地不是什么好地,都是一些农民的田地。他当初就下令不能把那人往好了葬,要他生生世世不得轮回陪着自己。
哪怕他成了孤魂,也要和自己这只怨鬼在一起。
容禅又轻轻咳嗽了几声,初春寒气重,掀起的帘子外,黄土陇头,专埋白骨。小太监忧心地看着,但又什么都不敢说。
枯瘦的戴着蓝色猫眼石戒指的手抓住门边,下了马车,容禅一身华贵至极的皮毛大裘,织金锦袍,站在这荒凉败破的孤坟旁,实不像话。
容禅用手掩住了唇边的血色,艳丽之极的桃花眼斜飞着,他冷冷道:“这坟怎么歪七扭八的。”
他说得没错,这坟东边塌了一块儿,西侧又高起来,长着几株细痩枯黄的茅草,任天任地,放肆粗陋,蛮不讲理地丑。小太监看容禅的神色,实在不知该不该提醒,但还是小声说道:
“陛下,您忘了吗,是您在国师下葬后一年,又让人挖出来开棺鞭尸的……”
那年小太监刚净身入宫,冬天冷得手指都要冻掉,所以记忆格外清晰。这位以俊美和暴戾闻名的帝王在处死自己的恩师后,又把人挖出来,疯了一样鞭尸。
大雪茫茫,年轻的帝王不知怎么了满脸狠戾,再华贵的衣饰都无法掩盖他的色厉内荏。
“江止,你不是世外仙人吗?你怎么死了呢?你怎么可能死!你不是要回海外仙山去吗,你给我活过来,必须活!我不准你死!”
自那之后,皇帝的病就好不了了,一咳咳了十年。
容禅又淡淡吩咐道:“挖出来,放到我的皇陵里去。”
“什么!?”小太监又吃了一惊,这位喜怒无常的帝王的命令真是令人想不到,“陛下,您的皇陵已经造好了,没有预留别的位置,这要放到哪儿去……”
容禅骂道:“挪都不会挪吗!给我放进去,以皇后之礼下葬!”
小太监语塞,令他惊奇的不是皇帝要挪动极佳的风水位,而是什么,皇后之礼,他的耳朵没有听错……
当今陛下一直没有立后。
然后皇帝已经丢下他,抓着马车边缘上去了,只在马车边,留下了一手的血痕。
飘飘悠悠的声音传来,小太监坐在马车前头,仿佛听见了,又不敢听见。
“江止,你说我管不好这天下,你睁眼看看,现在如何?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