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顾劳斯面不改色怼回,“历代擅长书法的名家,大多能摹几家几体,厉害得甚至能以假乱真。既然一只手能仿,两只手又有何不可。”

    说着,他拱手谦逊一笑,“其实,学生还有一小技,可左右同时开弓,左手抄论语,右手抄诗经。虽上不了台面,但需要的话,也可以现场为大人演示一二。”

    这小技实在过于凡尔赛。

    在顾劳斯跃跃欲试的目光中,不止苏训果断斩杀他的表演欲,连吴遇都哭笑不得摆手,“这倒是不用,只是师弟这作答速度未免……”

    “未免太慢?”顾悄故作懵懂。

    他嘟嘟囔囔抱怨,“哎呀,都怪我二哥,非要写信嘱咐我,叫我要时刻顾及其他人脸面,写完枯坐也要等击鼓收卷。他说南直隶穷乡僻壤,考官大都没见过什么世面,作答太快,难免等同作弊……我已经多等了半个时辰……”

    “咳咳咳!”汪铭老大人连咳数声,提醒他收一收。

    少年噼里啪啦抱怨完,这才意识到说错话似的,无辜瞪大一双桃花眼。

    他捂住嘴巴,看看汪铭,又看看另二位,紧张到不知所措。

    膝盖中了好几箭的苏训,已经不想查了。

    他皮笑肉不笑拈着他的府试卷子,嘲笑道,“原先右手字,尚有秦篆遗风、古拙大气,换这左手字,迎合举业,作媚俗之态,倒是符合你们顾家家风。”

    苏训这话,明着是贬他逢迎举业,暗里却在内涵顾氏无节无义,不守风骨。

    说他们当年叛师投敌、苟且求生的小人行径,为人不齿。

    即便同为神宗臣子,只因苏训处士应征,就无端高贵出一截来,有着十足的底气,瞧不起二主之臣。

    吊儿郎当的青年,满嘴轻飘飘的忠义,像一片片雪花,落在顾准前行的路上。

    顾悄紧紧蹙眉,心里十分不舒服。

    休宁乡野之地,民风质朴,叫顾悄差点忘了,这是一个噬人不见血的时代。

    时人唾沫,可以淹死人。

    唐以前,风气开放,并不简单以士大夫仕新朝、从二主而薄其品行。

    有宋以来,儒学昌明,统治者宣扬尊礼义、不可背。士大夫开始以节义为重,如女子视贞操为己命。

    洗脑洗到大宁,贰臣失节,如女之失贞。

    即便在婆家含辛茹苦一辈子,也无法抬头做人,不仅千夫唾弃,还要受君主鄙薄猜忌。

    似乎不殉节,就是罪大恶极。

    外间不像徽州,如苏训这样的人还有许多。

    他们以名士自居,政事上无所建树,也不关心民生疾苦,却极其擅长口诛笔伐、文人攻讦,似乎靠抨击谴责失节者,就能彰显他们的名士气节。

    要是能有幸骂死一个,足够他们吹嘘一辈子。

    可朝堂上真要仗义执言时,他们又都缄默得如同一尊雕塑。

    神宗不仁,太子毒发后,更是偏听小人谗言,越发多疑暴政,诸多政令蛮横无道、急功近利,已有昏君之相,上下怨声载道,也有中正之士冒死直谏,杀的杀贬的贬,自此朝臣再无敢诤言者。

    举场不少后起之秀,宁愿托关系找人,到南直隶赋闲养老,也不愿在天子麾下效劳。

    苏训就是其中佼佼。

    因此,他这种软脚虾也能“自我标榜”气节,听在顾悄耳中,实在滑稽。

    好在顾准并不真是那逆来顺受的小媳妇。

    他假含辛、装茹苦,暗地里卧薪尝胆,就等着一朝农奴翻身,掀翻恶婆婆家的锅碗灶台。

    想到这,顾悄气顺了。

    他可不能逞一时之气,拖他爹后腿。

    于是,他挤出一个笑,捏着鼻子认了苏训的话,“大人所言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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