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似乎已经被遗忘了,包括最后分别时的不愉快。
那天晚上,两个人一起吃晚餐,坐在唐人街聚贤楼的小包厢里,屏风上的图案映到他们身上。外面在舞龙,鞭炮一串串地炸响,忽然就有了新年的味道。
艾文告诉她,自己现在住在纽约,正在哥伦比亚大学的东亚研究所里读一个历史方向的博士学位。
钟欣愉笑起来,像他这样一个人,淹没在故纸堆里,读那些遥远的故事,实在是太合适了。就像从前一样,她忆起杰米的书房,以及他们躺在烟榻和地毯上看书的时光,当时的情景竟还历历在目。
她也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他,在上海读书,在宾州读书,到华盛顿来做事,简单到乏味的地步。
但是没关系,他们半斤八两,互不嫌弃,也无所谓有没有话讲,反倒是一个话题接着另一个地聊下去,甚至抢着说起来。汉语,英语,洋泾浜,这一顿饭上说的话或许比她几年以来的都要多。
当晚,他找了一家旅馆住下,距离顾问室或者她住的地方都很远,倒不是为了避嫌,而是经济上的缘故。但少爷到底是少爷,并不介意把穷说出来,他简单地向她说明:“我现在自己生活。”
她点头,又笑了。是因为这奇特的反差。过去,有十几个中国仆佣照顾他,二十四小时不断人,美童公学的校服一丝皱纹都没有,胸前别着异常精美的印度绣徽章。现在,他自己生活,大衣袖口有磨损的痕迹,衬衫领子洗得很干净,但显然没烫过。她觉得很好,这些细节让他看起来像个落拓的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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