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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幸知微手上还有钱,她们翻遍了 1908、1912 与 1914 三个年份所有的报纸,但最后所获的不过就是寥寥几行字的记载。

    1912 年的叶少钧是一桩伪钞制造案子的疑犯,在巡捕房抓捕时逃脱,从此再无踪迹。

    1908 年的夏与阳却是诈骗。有个叫关庆东的人在天津租界报案,说夏与阳与人合谋,冒充东交民巷汇丰银行专员,骗走他六十万两银子,却不知为什么耽误了六年时间,一直到 1914 年才出来投告,这个夏与阳自然也是找不到了。

    线索就断在此处。这两件时隔久远的案子也许互相纠联,因为一枚已经丢失的印章,一个已经身亡的同案犯。只是她们完全看不出来与父亲的死有什么关系。

    剩下的只有另一段记忆里的细节。那一年生日之前,去小照相馆拍照的那天,父亲在路口的邮筒那里寄出过一封信。欣愉还记得信封上碎片般的几个字——宁波路,程佩青。

    父亲的笔记本里曾经是夹着很多东西的,现在却都没有了。也许真正完整的线索,已经给寄出去了。

    那又怎么样呢知微说,八年过去了,收到线索的人什么都没做。

    但欣愉却又想到另一种可能,她从阅览室里拿来一张商务印书馆 1920 年版的地图,摊在面前,对知微说,你知道吗上海有两条宁波路。

    知微看着,看着,手指跟着细细的道路描绘。果然,上海有两条宁波路,一条在公共租界南京路那里,另一条在华界,靠近法华民国路。或许那封信送错了地方,根本没有寄到收信人的手中。

    于是,她们又找到宁波路去,正确的那一条。申商储行倒是还在那里,门面仍旧小小的,朴素却端方,就像曾经那张剪报上照片里的一样。

    走进去,行员很是客气,并不欺她们年纪小。

    “此地真是一元起存”知微看着玻璃门上贴的字问。

    “是,一元起存。”行员在隔了铁栏杆的柜台后面回答。

    知微拿出钱来,照人家的指点填开户的单子,一边填,一边问:“怎么样才能见到程先生”

    “程先生”人家不懂。

    “程佩青先生。”她解释。

    行员笑起来,说:“你要见他做什么”

    欣愉找了个理由:“是学校里的功课,要作一篇文章,我选了银行家的题目。”

    “哦,哪间学校啊”人家问。

    她回答:“中西女塾。”

    大约是这校名起了作用,那人对她更热情了一点,多讲了几句:“程先生是董事,寻常不在行里办公。你别看我们是民间银行,分行也各地都有,做外汇是华商里头一份。就是因为有程先生,专门跑英国美国谈生意。我在此地做事几年,总共也就见过他一回。”

    “是怎么见着的”欣愉问。

    那行员回答:“还是考上柜台练习生,进来做事的第一天,程先生来给我们讲话。”

    “那要怎么才能考练习生”欣愉又问。

    “须得高中毕业,成绩优秀。”行员收走填好的单子,像是循循善诱,让她莫在外面闲荡,回去好好读书。

    从银行里出来,知微也道,回去吧,就快要考试了。

    欣愉却不甘,说难道真的就这样了么让别人都以为他碰了不该碰的女人,得罪了帮派,被私刑处决

    那还能怎么办知微反问,到巡捕房里去查到帮派里去查吗

    欣愉没话了,默默地在路上走。

    知微却在想,未必不可能。

    回到女校,天已经黑了,同宿舍其他女孩子有的在温功课,有的在看电影画报,也有的放下帐子躲在里面说话。

    欣愉只觉一切都与自己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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