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无星无月的冬夜,前灯在空寂的公路上破开一片昏亮,车像无声缓行的游鱼在深海独自迁移。
俞庄嵁上身向前微倾,将夜路开得非常谨慎专注。
“你累吗?换我来开吧?”介舒揉着眼睛小心询问。
“不用,快到了。”
介舒突然发现身前和脚背上方的出风口正出着热气,正因如此,她穿着运动衫也没有被冻醒。
马不停蹄地开了几个钟头,车子终于到达了海边的一片平房度假区。交错的昏暗光线中,彩色的尖顶木屋沿着海岸线以固定间隔整齐排列。只是这个季节的海萧瑟至极,狂风肆意,顶着风阻推开车门的瞬间,介舒就被呼啸的海风盖住了听觉。
俞庄嵁拍上车门,径直从后备箱提出一个大手提包,挥手示意她跟上。
二人捂着口鼻倾斜身体穿行在木屋之间,最终一前一后停在了靠海的某间藏青色屋门前。俞庄嵁熟稔地抬手从门的上沿拿下一把钥匙,转开门锁,黢黑的屋室内随后亮起了昏黄灯光。介舒紧随其后进屋,顺手带上了门,还仔细地确认了插销。
面积不大,但厨房、壁炉、厕所、沙发、餐桌一应俱全,顺着梯子能爬到半人高的开放式二层,从她的角度能看到那里摆着一张床垫。不过这地方像是有一阵子无人涉足了,操作台上的瓷器蒙了一层薄灰,空气里也隐隐能嗅到浮尘的气味。
俞庄嵁手脚十分利索,眨眼功夫已经点上了壁炉里的柴火,火光立时忽闪着映亮了整间屋子。见介舒拘谨地停在门边无谓搓手,他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抛了过去。
“谢谢,”她一喜,翻开烟盒,“你抽吗?下午买的三明治……还吃吗?”
“不了,你先去洗澡吧,包里有你的衣服。”
介舒闻言疑惑地拉开手提包拉链,熟悉的内衣裤随即赫然映入她眼帘。
她顿时双颊发烫,但这种窘迫的情绪只持续了十来秒,她很快就意识到俞庄嵁必然已见识过自己的贴身衣物,毫无必要忸怩,便调试着进入了一种破罐破摔的心理模式。这堆衣物中并没有她的外衣,于是她只能从中拿了另外一套他的运动装,坦荡地抱着衣服走进浴室。
令她惊讶的是,这明明是个久无人居的住所,设施竟然维护得如此良好,微烫的热水将身体里的凉意一扫而空,各类沐浴产品也是全新陈列,因浴室狭小热气易于保存,这一场澡洗得非常暖和。
身体干净温暖,她拉开门,心情愉悦道:“我好了。”
俞庄嵁正在圆形的窗边背对着她抽烟,听见声音也并不接嘴,掐了烟头便兀自走进浴室,还锁上了门。听见落锁的那清脆一声时,介舒莫名心生不满——像是谁要偷看他一样。她一边劝说着自己不要放在心上,一边拿起热水壶去厨房水池里接水。
等水开的间隙,她垂眼发现垃圾桶里除了一些擦过灰尘的脏纸巾外,还有几团渗着红色的布。强烈的凉意骤然蔓延开来,介舒这才意识到他进浴室时还穿着那件黑色风衣;前脚说不抽烟,后脚自己又点了烟;此前在加油站突如其来的消失也十分古怪;若不是因为他平时的肤色就很白,她必然还会早一步觉察刚才他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而且浴室里的水声未免有些过于顺滑平静,完全没有被身体阻挡后的喷溅响动——就像是在空放水。她立刻冲到浴室门外敲门道:“你还好吗?”
回应她的只有奔涌的流水声。
“庄嵁?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先开门!”
她呼吸愈发急促,某些尘封已久的歉疚回忆被这扇紧闭的木门一点点唤醒。
“你是不是受伤了?”
“别吓我!到底怎么样了?”
她奋力转动拉拔着门把手,大脑瞬时间一片空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