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风格?」这我可说不
好,所以我说:「啥风格都有。」她又问我想吃点啥。我说随便,啥都行。她也
没再说什么,就那么倚在门边,双手抱臂看了我好一会儿。母亲啥时候离开的,
我也说不好,就像她的到来一样,无声无息。直到父母房间传来说话声,我才确
切地意识到她已不在屋里了。
然而父母的说话声有些大,也不能说「大」,应该是「吵」,你知道的,口
气有点冲,仿佛波浪拍打着礁石,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儿在节节攀升。我不得
不趁调弦的间隙竖起了耳朵。就这迟疑的当口,交谈声己变得激烈起来。父亲说
了句什么就没了音。母亲的声音却越发高亢。隔着几道墙,声波呼啸而来,毛茸
茸的,庞大而又尖细。我心里突然就「咯噔」了一下。真真切切,我听到母亲说:
「我还错怪你了?」
忍无可忍,我冲进了客厅。奶奶显然也觉察到端倪惊醒了,她梗着脖子,双
目圆睁——恕我直言,像个正在被电击的婴儿。「吵啥吵,」她挥舞着胳膊,
「有啥话不能好好说?」也许是气流受阻,奶奶声音奶声奶气的,说不出的滑稽
可笑。
奇怪的是,「交谈声」并没有清晰多少。或许他们在刻意压制。但母亲干涩
紧绷的嗓音还是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不想听
你说这些!」「跟大刚说去!」
「跟他说啊,跟我说干啥?」「保证个屁啊保证?」父亲的声音嗡嗡嗡的,像个
小功率电频发射器,具体说了些什么,压根听不清。我真怀疑他用的是不是腹语。
当然,这一点无关紧要,甚至父亲有没有说话都无关紧要。我站在客厅正中,埋
伏于央视体育解说员不尴不尬的枪林弹雨下,石化般再也挪不动半步。橘黄色的
卧室木门上倒挂着个福字,红黄相间,那是母亲利用闲暇时间在办公室一针一线
勾出来的。此刻它轻轻摆动着短穗,仿佛被什么惊扰了美梦。而阳光迈过露台,
在客厅南墙上瘫下半个身子,于一片松软中熠熠生辉。我一眼望过去就看到了蓝
天。很蓝。虽然有大朵大朵的云,依旧很蓝。蓝得令人惊叹。就在这片松软和清
澈中,父亲又说了句什么,带着股老牛喘气般的犟劲儿。房间里更安静了。央视
解说员索性结巴起来。
「啥意思?」母亲声音轻轻的,像是刚打睡梦中醒来。
父亲没吭声。或者我们假设他没吭声。因为紧接着室内「嘭」地一声脆响,
宛若奏起了礼炮。与此同时,母亲说:「啥意思严和平?」还是很轻,却像是用
尽了全部力气,你一听就知道。父亲仍然没吭声。或者我们再次假设他没吭声。
因为一番喘息的间隙,室内同时响起了很多「嘭」,也不光是「嘭」,兴许掺杂
着「咣当」、「啪」、「叮当」如此等等吧。像是搓麻将,或者下饺子,再或者
坦克碾压人群,一种规模效应,排山倒海的感觉。
我盯着牛背上四仰八叉的乡巴佬愣了好半晌。要说吵架拌嘴,父母未必比其
他夫妻少。但劈劈啪啪摔东西在我印象里不说没有吧,也并不多见,起码就我亲
眼目睹来说,是个零。等乡巴佬终于在唏嘘和叫嚷中摔下牛背时,我快步走向父
母卧室,片刻后叩响了房门。很有礼貌。里面立马没了音——兴许有粗重的喘息,
我也说不好。接着就是漫长的等待。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