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海往事-寄印传奇纯爱版-下部】(4)

瓶老白干只下了一瓶,大家都有些意兴阑珊,哪怕个个表现得跟害了甲亢似的。席间话题天南地北,什么月全食、海南大佛显身、魔兽世界公测云云,口水都能烩一锅汤。等放下酒杯,又实在无话可说的时候,总算有人提起了王伟超。他倒也没说啥,只是把「王伟超」三个字和语气词连到了一起,但这足以像颗深水炸弹,让所有人从孜然和酒精的海洋中抬起头来。然而关于人生,谁又能说点什么呢?临上车,我问那俩道士炒芝麻啥意思。「你想啊,」呆逼说:「芝麻炒熟了还能发芽吗?别王伟超,就爱因斯坦来了也种不活啊」他说得平常,我却不由想到那张惨白的脸,登时打了个冷颤。一帮人商量着去哪儿玩,唧唧歪歪的,始终没个定论。过桥时,有呆逼说上宏达打一炮,大家都嗤笑起来。我这才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光。夏日啤酒花园沿着大堤一熘儿排开,与去年相比并无不同,而作为方园几公里最大的光污染源,宏达主楼像块巨大的墓碑,在闪烁中一次次地点亮半个夜空。太亮了,我觉得。就是在宏达路口等红灯时,黑色凌志从右后方,即东南方向的辅道驶了过来。当时我正扭脸看酒店墙上五光十色的电子屏幕。亮如白昼的灯光下,那种熟悉感攀着视网膜由远及近,似一朵高清镜头里无声绽放的花。我就那么怔怔地看着它擦身而过,一个左转弯后,消失在车流中,整个过程顶多十几秒。凌志ls430车窗半开,坐在驾驶位上的当然是梁致远,至于车里还有没有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从方向上判断,它只能是打酒店停车场开出来的。最大的可能是,梁致远在河滩上吃烤白薯了,或者说我可以肯定,梁致远是在河滩上吃烤白薯了。但说不好为什么,既便如此,他那脸是不是痊愈的忒快了点?等有呆逼捣我,问去捅台球还是唱歌时,我才意识到已穿过俩路口。回头望去,宏达大酒店依旧在半空中闪烁不停,彷佛老天爷精心布置的一个大型捕虫灯。半拉阴影里,梁致远油亮的大背头舞得煞是欢快,黑框眼镜的惊鸿一瞥,我打了个喷嚏,紧跟着又是一个。好说歹说,呆逼总算是把我放到了平海广场,他们说,你个逼真不够意思。如他们所说,确实如此。广场上载歌载舞,地面都隆隆作响,我扫了眼那些花样百出的人们,径直去了红星剧场。有演出,观众也还凑合,《风还巢》还是什么,反正郑向东正杵台上,半耷拉着的头套使他看起来像脑袋上套了只黑丝袜。但母亲不在,张凤棠说可能在办公室,完了又损我说姨结婚我都不回来。尽管不情愿,我还是冲她笑了笑。团长办公室黑灯瞎火,好在会议室亮着灯,我一路小跑,开了门,结果是一琴师在玩空当接龙。他也不知道母亲去哪儿了,但肯定不在办公室。他问我咋下毛片,我没理他。楼下停车场也不见毕加索,搁门口台阶上一坐就是小半个钟头,最后忍无可忍,我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响了五六声才接,她问咋了,我问她在哪儿,「路上啊」她说。我希望她能再说点什么,但母亲笑笑便没了言语,只有一口若有若无的呼吸萦绕于耳畔。我突然就有些生气,或者说恼羞成怒,彷佛殡仪馆里烟熏火燎的冷空气一股脑从体内涌了出来。「啥时候了都——」我站起来,用力地甩动胳膊:「忙到现在」话音末落,刺目的光线从大门口扫来,接着自动栏杆就升了起来。不等停好车,母亲就问我咋回来了。我没吭声。于是下了车,她又问了一遍。说这话时,她一边从车里拿东西,一边扭脸看了我一眼。「有事儿呗」我说。母亲一步步走近,高跟鞋的叩地声在周遭模煳的喧嚣里显得极为空荡。她穿了一身鹅黄色针织长裙,腰前系了个大蝴蝶结,伴着手袋和阴影,在行进中轻轻晃悠。在离我半米远的地方,她停下来,没说话。我「嘿」地一声喊亮了停车场的声控灯,说:「王伟超没了」母亲当然很惊讶,反复确认了两遍。我说是的,就是钢厂那个王伟超,练过田径,来过咱家,嗓门大,爱吹牛,胖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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