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道:水盈则溢,月满则缺。老话总是有道理的,正如城*内首富张家,多年来享了万贯家财,人丁上便多有不足。
十多年前,正值壮年的张老爷意外染上时疫,当时寸步不离照料家主的张夫人不出意外也被传染了,好不容易张老爷病情见好,身为双儿体质更弱的张夫人却不幸香消玉殒,撒手留下满府上下繁琐事务和一个未经事的嫡子。
这嫡出的大少爷自幼被家主主母捧在手心,未经风雨,年纪轻轻陡然经历父病母亡,仓促担起家事,悲愁惊悸之中竟也一病不起。
眼看一府正经主子死的死,病的病,偌大家业不能无人掌事,张老爷强撑病体迎娶了素有贤名的邻城族亲秦氏嫡出双儿做继夫人。
一转眼,继夫人入府十多年了。这些年里,张老爷身体时好时坏,渐渐不再人前露面,府内府外在新主母的打理下倒也没出什么乱子。只是年轻的新主母肚子久久不见动静,而病了许久的嫡出大少爷又已在前些年追随亡母尽孝去了,五代单传的首富家业眼看无人继承,任谁提起张家都要念叨一句。
近来闲人们的絮语却换了内容,原来张家终于又传出喜讯,张老爷老当益壮,继夫人添丁有望,万贯家财后继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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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瞧见张府正门外围了一群念着“夫人恩慈,方有善报”“恭贺老爷夫人,定得麟儿”之类吉祥话的佃农庄户,门房正喜洋洋地地散着答谢碎银,热闹得很。
不欲和他们挤,小奴低下头,转身拐进了侧门,心里暗道:你们这些人知道什么?
不同于府中其他人,小奴是张家继夫人的家仆,随主人陪嫁过来时还一团孩子气,懵懵懂懂跟在大丫鬟身边学了几年做事,原本木讷呆呆的小娃也耳濡目染得乖觉能干。不知不觉熬走一批又一批大丫鬟小仆从后,成了侍奉继夫人的贴身奴仆,因着同为双儿、口风又紧的缘故,在继夫人怀孕前后更亲自经手了主人不少阴私,可以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外人口中所谓贤良淑德的主母的真实模样了。
才进侧门,院墙外街市的吵嚷便好似远远隔开了。
主母不耐烦听见人吵闹,于是整个张府内院都安静极了,偶尔远远遇到当差的仆人,也都和小奴一般低头敛声,一句闲言都没有,唯恐招了主人忌讳。
绕过雕梁画栋的回廊,再穿过寂寞开着花无人赏的园子,远远就能望见一处幽静中透着森严的华贵院落,正是主母秦氏居处。
“人处理好了?”
懒洋洋歪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抚着微隆孕肚的美人漫不经心地问。
“都处理干净了,保证谁也看不出痕迹。”小奴低眉顺眼地跪在美人脚踏边。
“乖孩子。”
美人微微一笑,端庄雍容,正是人们想象中当家主母应有的典范模样,完全看不出不久前才让人了结了几条性命的狠辣阴毒。
他锤了锤发酸的腰身,倦怠地闭了眼,懒懒吩咐:“过来给我按按。”
“是。”小奴恭谨上前。
主母秦氏未嫁前是大族嫡出的双儿,出嫁后直接掌管了当家权柄,加上心机手腕一流,从不吃亏,实实在在养尊处优了近三十年,亲身孕子于他而言已是顶了天的苦头,于是自有妊娠反应以来更加娇贵难伺候。小奴手巧,服侍得最合心意,也越发得到主母信任倚重。
洗净的手用香膏厚厚涂抹过,轻柔地按在主母刚刚显怀还未见臃肿的腰上,缓缓增加力度。
主母蹙眉又舒展开,闭着眼轻哼,小奴知道这代表他按得正好,更加用心。
过了一会儿,主母气息越发平缓下来,他睡着了。
小奴并未偷懒,放轻了动作继续按。
主母是张家继室,青春年少嫁进来,熬了十多年快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