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肆】

嘶哑的声音传入他耳中:“这江山,是祖宗传下来的江山。英氏先祖治国,是靠着一‘正’字,方有了大平之世代天下。朕的诸子当中,论聪明,肃然第一;论心正,你第一。朕今宁可让你这庸仁的储君坐这江山,也绝不可能把大位传给肃然。”

    他惶惑不安,听懂了先帝的话中深意,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先帝用最后的力气重重掐了掐他的手心:“祖宗的江山,你替朕守好了。至于肃然,你莫宠莫惯,否则这江山与他的命,你必定要失一样。”

    时至今日,他才知先帝预事之先明。

    然而先帝临终之重托,他一样都没有办妥。

    ……又过了许久,他终于睁开眼,看向立在榻前的爱女,低声说道:“长跪在广德门前的臣子们,怕是早已饿坏了罢。”

    英嘉央稍怔,而后轻叹,道:“父皇,可真想清楚了?”

    太上皇帝翻身面内,再未发一字,只抬手朝身后挥摆了两下,叫她退走。

    她遂行礼,而后转身步出殿外。

    ……

    昭庆的辇乘停在广德门外。

    天色已黑,八个内侍手持宫灯,在前引路。英嘉央缓缓前行,一路步至众臣跪着的壁道上。

    有内侍高声告众臣昭庆驾至此地。众臣遂行叩拜大礼。

    英嘉央并未叫平身。

    她行至跪在众人之前的狄书驰身边,道:“狄卿,抬起头罢。”

    狄书驰抬头,眼底满是血丝,面色因饥劳而显得青黑。他哑声道:“公主殿下。”

    英嘉央道:“文臣素来体弱,眼下已饿倒了不少。狄卿还要率众在此处跪多久?跪到没人能再跪得住为止么?”

    狄书驰不言。

    英嘉央道:“狄卿以为此前沈将军当廷求尚本宫,是挟权相,故而以为今日亦能挟众臣迫皇帝杀了自己的外叔祖父,是不是?”

    狄书驰仍不言。

    英嘉央道:“本宫之所以当廷应允沈将军,非因本宫畏沈将军之权势,而是因本宫亦心爱着他。然今狄卿伏阙谏诤,皇帝向众臣低头、杀英氏宗室,以为自己当真是为国?”

    狄书驰神色坦荡,道:“臣此举是否为国,自有公论。然成王误国,又有谁人能驳。”

    英嘉央道:“今宗室分封四境,若闻皇帝在京大杀宗族,国中岂得安宁?北有强敌大晋虎视,若大平内乱,边境岂得安宁?一旦内外俱乱,又有多少将臣、兵卒要血洒疆场、埋骨它乡?狄卿要杀成王一人,却有没有想过会有多少人为成王之死而陪葬?狄卿还敢言称自己是为国?”

    狄书驰皱眉,一时竟无言。

    英嘉央道:“诚然,成王犯法,若不伏罪,忠良难以平冤,王道难以得正。本宫与太上皇帝相商,当褫夺成王爵位,将其贬流边境,为过去六年间因朝廷昏聩而战死北境的数万将卒修碑筑墓。此对成王而言,与死又有何异?然此对国而言,足可慰忠良,足可正王道。”

    英嘉央又道:“狄忠武公当年以身报国,是为平天下之乱。狄卿是真忠臣,既然一心向国,必能想通何谓为国之上策。”

    英嘉央注视着狄书驰,最后道:“太上皇帝不忍见众卿饥劳,已命人备了热膳放在宝和殿前。狄卿何不随本宫一道,领众臣前往用膳?”

    她话音既落,便不多一字,等着狄书驰回应。

    宫城之夜肃静,于无声中似有千古之回响。要守江山不破,有明正之君王、舍命之忠臣尚不足够,还须君臣相知、相互体谅、妥协与屈从。

    良久,狄书驰的前额重新叩于地砖上,他答称:“臣狄书驰,谨奉公主殿下之意。”

    ……

    宝和殿前,用罢热膳的臣子们陆续散去,昭庆特意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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