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地不怕,却是还没遇见这般冤家!她率先败下阵来,心头仅剩的半点儿火气也只浅浅地绕了一圈,打了个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拿过他手中的筲箕,轻轻放到地上。少女一个跨步迈上地基,蹲下身来,把孩子揽进怀里,动作万分僵硬地拍着他的后背,无奈认错道:“好了,好了,是我错了。你先莫哭了。”
若是蒋英在侧,恐怕要第一个瞠目结舌,惊叹不已了。相识这些年来,只见得那吉祥殿里,从来只有旁人劝慰爬山下水、猫嫌狗厌、若不如意便撒泼赖皮嚎啕大哭,直逼得人点头不可的叶祥的份儿,又何曾见过那人此般好语相向,耐心和气了?更何况还主动承认错误?嗤!不可能,一定是幻觉!
然而此刻此刻,这个幻觉却确然发生了,不得不让人感叹一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那岁安本来咬着嘴唇,安安静静地哭着,哭到猛烈之处、情难自禁之时,便张开嘴,如同快要呼吸不过来了一样,窸窸窣窣地抽泣几声,两只手儿揉去泪水。谁知叶祥一来安慰,便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呜呜咽咽地哭出了声来,泪水顿时仿佛洪水爆发一样,止也止不住。
“诶,你别哭啊!怎么还越哭越厉害了……”叶祥惊慌失措地拭去他两腮的泪,不料旧的不去,新的又来,那张恰似荷花般粉嫩的面孔,不一会儿便湿漉漉一片了。无干人等瞧去,恐怕还要欣赏一番,道他此刻远远观之,便若那“晨间饮露,初湿重帘”的花儿,楚楚动人。奈何如今叶祥早已急得没那等闲情逸致了。
不多时,排屋里居住的四邻都纷纷出来查看究竟发生了何事。住在这里的大多是替伎馆打杂的长工,时近正午,纷纷下班回来吃口饭稍作歇息。有人大大方方开门伸头一瞧,有人则扒拉了条窗子缝儿暗中窥探,见是一位衣着华贵、气质不俗的陌生少女,又一看,她怀中那个哭泣着的岂不正是井家的孩子么?
这番景象总是容易引起人心中不怎么好的联想。更何况岁安这小子又生得那般妖孽模样。思及此,一些好心人便忍不住故作吃惊地大声喊道:“啊,是岁安啊!这是怎么啦,怎么哭啦?”意在提醒他房中的亲人出来看看。
饶是叶祥再怎么无所顾虑,此刻在众人或明或暗的团团注视下,那张俊脸也不禁慢慢通红起来。更何况这些围观之人都是身份低贱的下等人,她心里觉得受到了玷污,却又不愿随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偏偏那孩子还在耳边乱糟糟地哭着。她心里难受极了,却也只能憋住一口气,暂且忍耐着。
好在那小童哭了一阵,“雨声”也渐渐小了起来,只剩下轻轻的、惹人怜惜的啜泣,双眼微红,腮边还挂了几颗晶莹剔透、未曾落下的泪。正但此时,一个男人熟悉的身影也随之闪现。像是意识到什么,叶祥抬眼瞧去,便见到正是那天惨遭自己鞭打蹂躏的无名男人。
“你!”男人见了叶祥,惊呼出一个字,随即不知想到什么,又紧紧将嘴巴闭上了。好些日子不见,他反倒比初见时瘦了些许,高高的颧骨也愈发突出了,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脸色透着一丝恹恹的蜡黄,精神也有些萎靡不振。只道那孩子见了叶祥生气,却原来是男人的确因她受了不小的折磨啊。男人身前还围着一块儿沾满了油污的布,估计方才正在后面做饭呢。
怪不得旁人都出来了,他身为岁安的父亲,却姗姗来迟了。
“你,你怎么来了。”男人惊讶过后,捏着围布走到俩人身边,踌躇问道。估计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叶祥,也不知该如何向旁人说起她,他便干脆只以“你”开口相称了。
叶祥也不怪罪。准确的说,是分不出什么心思来怪罪。抱着怀中的男孩,她见了男人,心里反而怪高兴的,只当终于有人要接过自己手中这块烫手山芋了。
“爹爹……”岁安也闻声回首。他刚刚哭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