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有事在心头,姑布晚管不了他们的眼里是怎么看待自己的了,她低着头,把滑落到臂弯的行囊提到肩头上,再抬头时脸色恢复如常,神情淡淡,仿佛刚刚没有发生任何事情:“我、我还有些事,就不与二位一同前往弘农了。”
姑布晚身上的伤势未瘥,今日她面未涂泽,脸颊微青,方才又疯癫了一会儿,这会儿脸颊更显惨白,好似遇到了什么难过不能解之事情。
好歹是相识通了姓的同伴,妇人怕她有个山高水低,不小心毙命于荒野,在她转身离开前牵住她的袖子,担忧地问:“楚姑娘是身子不舒服吗?不去弘农了?”
“没什么大碍。”姑布晚勉强笑了一下,珠唇微微动着,道,“不去弘农了,我要去长安。”
“你去长安?”男子脸上变了色,“就算想去也得有去长安的符传啊,天都快黑了,这会儿再不投宿,定会被抓起来。”
“我自有分寸。”姑布晚仍然笑着,说完不再和身后的夫妻交谈,转身就走。
她要立刻动身去长安,去长安见魏伯修。
步步错
没有去长安的符传,半路上定会被抓住,如果被抓住的时候表明身份,或许她会被亲自护送到长安去,但也可能会被当成疯癫之人送到牢里,或者被以为是形迹可疑的反叛者活活打死。
毕竟魏伯修从来没有透漏她溜走之事,大伙儿都以为她已经眼光落地了或是因有孕在别宫休养生息,忽然出现一个女子说自己是姑布美人,阿谁会相信?
现在回去找徐朔重新写去长安符传也来得及,可这般容易让人起疑,而且这样又欠徐朔一个人情了。
按着计划去弘农再去长安,路途耽搁太久了,只怕到时候她到了长安,魏伯修已经带甲出征了。
唉,她总是一步错步步错,不停给自己使绊子、设障碍,从前费尽心力逃出长安,现在还要费尽心力回长安去,魏伯修说她聪颖可爱,她倒觉得自己愚蠢短视。
姑布晚想不到两全其美的对策,一边琢磨一边走着,走了数里路,不知不觉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擦黑,她走到了来者甚稀的荒山野岭。
四边无有人烟房屋,若继续前行到大路,定会被亭长小吏遮路,姑布晚没有十二分把我他们会相信自己的话,不敢冒上风险,索性趁着微弱的晖光亮,渡过小溪,找了一处可休息的旷地,将就度过一晚。
天气转暖,但深夜的山风窸窣作响,刺骨寒冷,颇不可耐,怕惹人注目,姑布晚不敢点火取暖,她把所带的衣裳抖开来,再一层一层裹在身上授暖。
还没回秦地的时候,不管是春夏还是秋天,姑布晚常以天为褥,以地为榻,粗糙过着日子,吃得也粗糙,渴了喝溪水,饿了吃草根,可养尊处优久了,现在叫她如何禁受得起,受冷一会儿身子骨便酸痛了。
她对着漫漫长夜叹口气,恍然大悟道:“啊……原来我一直被魏伯修当豚来养……”
叹完,吃干粮饮热茶来饱腹解渴。
茶水微凉,入喉以后如冰雪沃心,姑布晚打了个寒颤,咂着留在口里的涩涩茶香,她怀念起柘浆之清甜。
想着思绪又一次回到过去。
她喜欢饮酒,但魏伯修说她酒后之醉态,颇为疯癫无状,实在不堪入目,要她以后不许碰酒,只许饮茶。
遇上有人敬酒赐教,也只能以茶代之。
茶水入肚她是没有疯癫无状的醉态了,可是茶水是醒神之物,她一夜不得入梦,闹腾了大半宿,然后睁眼至天光,次日时时倦极思眠,只有吃饭时才会清醒片刻。
她闹腾的那半宿,魏伯修也没睡好,一夜里数餐,功夫用尽了也没能让她疲惫困倦,他颇为无奈,改了口不许她再饮茶,要她日后饮马奶或是牛乳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