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齿轻咬住杯沿一角,略微用力,便有清茶自杯中缓缓流下。
贴近盏边的唇被茶水沾湿,显出几分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润泽,极细微的轻咽声于车厢内响起,恍若晦涩而无法言说的呢喃,便似缠绵缱绻的雾中烧起了一把火,将本就隐隐作祟的蒙昧气息烘得愈发炽烈。
轻咽声停息,沾了水色的唇慢慢退去,一滴清茶自杯沿坠下,恰滴落在了持杯之人的指尖。
覆来的手将茶盏拿开,楚流景自怀中取出一张巾帕,伸手轻握过身前人的腕,便垂着眸细致而柔缓地将指尖上滴落的茶水徐徐擦去。
虽忘却从前种种是我过失,但我却不愿见卿娘为以往之事不虞,倘我当真与卿娘曾于他处见过,作为赔罪,便让我以往后三载时光陪伴卿娘左右,再留下些不会被遗忘的记忆罢。
漫长安静。
巾帕于擦拭干净的指尖缓缓离去,一角的云鹤绣纹染了些微水迹,晕开浅淡暗色。
我并未不虞。
许久未曾出言的人终究开了口。
秦知白望着身前人,清湛的眸光恍如一溪薄雪,神色仍旧淡无波澜。
我们也从未见过。
楚流景微微一怔,片晌,笑着低了眸。
原来从未见过么?
她徐徐坐起身,话语声仍是温柔。
如此也好,否则若当真是我忘了我会遗憾。
未得到回应。
车轮发出嘈嘈的轻响,方才亲密贴近的一双身影已还复先前模样,马车中重归静默。
未曾被留意到的角落,孤清寡淡的女子眼睫低垂,似仍沾着湿意的指尖轻轻蜷起,悄然收进了掌心。
车马又行了半日,至一处茶棚时,一众人停车下马暂稍作休息。
两名车夫与茶棚的店家要了些水,为马补水喂食,阮棠随陈诺自车内走下,被头顶的太阳晃得眯了眯眼,望着已当先走入茶棚的人,咕哝了一句。
这人怎么精力这般好,都不见累的。
一路上两人的话几乎未曾停过,起初是她兴致勃勃地缠着陈诺问东问西,追问一些苗寨中的风俗奇闻,到后来坐得久了,她身子有些乏,话也少了起来,而陈诺却好似丝毫不受影响,仍旧满是好奇地边望着窗外景色边时不时同她闲谈,半点没表现出疲累模样。
还不知自己已被腹诽的人在茶棚中找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抬头望着无精打采的少女,招了招手。
棠棠,快来坐。
听她唤了自己一路棠棠,阮棠神色怪异地走近前去,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这般唤我?在我派中只有师姐会偶尔唤我棠棠。
陈诺眨了眨眼,娜岚阿姐说,山外的人遇见喜欢的人便会这样唤她。你给了我糖,所以我喜欢你。
阮棠一噎,险些被自己呛着,一张玉雪般玲珑的脸霎时染了些绯色。
你你在胡说什么!?
陈诺微微歪了头,似有些不解,不能这么唤你么?
很是情真意切的惑然模样,叫心下羞赧的少女一时哑口无言。
望着那张明媚而笃挚的面容,阮棠憋了好半晌,红着耳尖偏开了脸。
随你。
她跟个呆子计较什么。
一行人坐了下来,楚流景让店家上了两壶茶并一碟炊饼。乡野官道间不见食肆酒楼,只能随意吃一些杂食权作填饱肚子。
阮棠仍有些乏意,便只喝了些清茶,并未动一旁的吃食。
陈诺见她撑着下巴神情恹恹的模样,将嘴里的炊饼咽下,关切道:棠棠,你怎么不吃些东西?
少女摇了摇头,没什么胃口。
楚流景慢慢吃着客栈掌柜为她们准备的糕点,饮了一口茶,温声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