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教君恣意怜

周后半夜到画堂南畔的移风殿幽会。夜交三更,早已穿戴梳洗停当的小周后,悄然走出画堂。虽然她将脚步放得很轻很轻,但由于夜深人静,那双讨厌的金缕鞋踏在石板上仍如空谷传声。这个祸根不是鞋本身,而是装饰在鞋上的那对银制铃铛。小周后赶忙脱下金线绣鞋,提在手上,并紧紧捏住铃铛,沿着月色朦胧、树影婆娑、花香浮动的小径,时停时走,左顾右盼,忐忑不安地快步向前走去,素白的锦袜袜底上沾满了泥迹苔痕。来到移风殿,她仍然惊魂未定,有气无力地用手轻轻推开虚掩着的殿门,不禁心中大喜:只见李煜正笑容可掬地站在摆满盆花的花架前,急盼着她的到来。直到此时,她那颗紧张得几乎提到喉咙间剧烈跳动的心,才算安稳地落回原来的腔位。高度的紧张过后,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压顶而来,使她不能自控摇摇欲倒。李煜见状急忙上前搀扶,她就势扔下手中的金缕绣鞋,一头扑在李煜怀中,双手搂住他的脖颈,将脸紧贴在他的胸前,气喘嘘嘘地说:“你可知我一路冒着风险来和你幽会,今晚我将毫无保留地把一切都交给你,任你恣意地求,尽情地爱。愿上天保佑我们,从现在开始,我们永远心心相印,生死相依,白头偕老。”听着小周后这番发自肺腑之言,李煜深为她的一片痴情所感动,内心不禁涌起珍惜、疼爱乃至愧疚之情。他一手替小周后从地上拾起金缕绣鞋,一手挽着她的后腰,半拥半架地走进了殿内卧室。随后,二人稍事休息,便洗漱、更衣入帷,在锦衾绣榻上相偎相依,轻怜蜜爱,彼此用温馨抚慰着对方的心,缱绻到晨光熹微,难舍难分,度过了他们平生难忘的一个销魂之夜。

    翌日,李煜回到澄心堂,昨夜的情景还不时在他的脑际萦回。李煜将夜来耳目所及,写成一首倾诉真情实感的《菩萨蛮》,差人给小周后送去: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李煜和小周后在这段时间里,只顾忘情于“留连光景惜朱颜”的爱河之中,竟忽略了病中的娥皇。正当娥皇沉溺于痛苦中无力自拔的时候,她的爱子仲宣又夭折了。这不啻是晴天霹雳,漏屋遭雨,破船遇风。说起仲宣的死,宫内无人不感到祸从天降。一天,这个年仅四岁、善良懂事的孩子,独自一人跑到静寂的佛堂,模仿宫女为娥皇早日康复而焚香祈祷。当他跪在蒲团上伏身叩头时,突然有一只偷食供品的大猫窜上悬在高处的琉璃灯。不想那盏灯悬得不牢,竟同猫儿一齐坠地,砰然作响,吓得仲宣失魂落魄,拼命嚎叫。随后便一病不起,惊痫身亡。李煜怕娥皇病上加病,开始对她隐瞒仲宣的噩耗,在她面前强颜作笑,百般掩饰丧子的苦痛,背地却默坐饮泣,面对秋雨孤灯,埋怨苍天残酷无情,夺其芝兰玉树、掌上明珠。奈何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宫内人多嘴杂,仲宣死于非命的不幸消息,还是传到了娥皇耳中。怜子如命的娥皇,在感情上怎能受得住如此沉重的打击?病情随即急剧恶化,没过多久,便溘然长逝了。是年,她刚好二十九岁。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娥皇临终之前,念于她同李煜相濡以沫的十年夫妻情分,宽恕了李煜在她病重期间对她的冷淡与疏远,平静而柔和地对前来探视她的丈夫说:“婢子多幸托质君门,窃冒华宠业已十年。世间女子之荣莫过于此。所痛惜者黄泉路近来日无多,子殇身殁无以报德。”娥皇边说边用她那瘦得只有皮包骨的手,颤颤微微地从枕边摸出约臂玉环,又唤宫女取来中主赏赐的烧槽琵琶,一并还给李煜,用以表示与他永诀。李煜望着奄奄一息的娥皇,深为她对自己的真情实爱动容,一时泪流语塞。此景此情,感动了在场的所有宫女,她们都为李煜和娥皇的伉俪情深抛洒了一掬同情的泪水。李煜走后,娥皇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事情,她急忙传唤宫女去取文具。原来她想趁自己神智清醒时留下一纸遗书,把心里想说的话再写到纸上。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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