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香阁到家里,路程不算很长,薛妈妈发热已更厉害,呼吸也不畅。病势如此,到明儿未必便有精力应酬。再者,这姜大人既与薛妈妈是旧识,双方久别重逢,妈妈欢喜了,精神振作,说不定多一分大好的机会。
她因说道:大人,请屋里坐,民妇瞧瞧妈妈安置了不曾。大人,妈妈病中不好挪动,恐怕无法当面相见。
姜怀恩和蔼笑道:客随主便,一切听凭主人安排。
原婉然便将客人让进家里奉茶,而后进寝间探看。薛妈妈躺在床上假寐,听了她进门声响,挣扎微抬起身。
薛妈妈微笑,好孩子,不必张罗了,我这样便好。
原婉然道:妈妈,教坊使带了客人上门。
哪位?薛妈妈茫然,大抵料想不到她有哪位相识身分高到足以驱使教坊使带路,情分深到肯在此际登门探病。
原婉然扶起她,递上拜帖,是位姓姜的大人,正在厅上。
薛妈妈拿着拜帖,对上面姜怀恩三字摇头,我并不认识这位。
原婉然道:他说是您通家旧好,许久未见,中年人。
早前薛妈妈受教坊使当众驱赶,喜怒不形于色,冷静以对,此刻闻言,她一贯的安详松动了,眉稍眼角露出惊异之色。
他生得什么模样?薛妈妈问道,虽则强自镇定,问话却有一丝震颤。
教坊使说他是贵人,喊他大人,该当是个官。原婉然回想,轻声道:那人气派挺大的,跟您很像。嗯,还有,他嗓子柔亮。
薛妈妈忽地一阵猛咳,原婉然慌忙拍她背脊。
是他,真是他。薛妈妈喃喃自语,神情由惊异到欢喜。她病色渐渐消褪,面庞生出光采,眸底泛现隐约水光。一会儿她回神,瞧瞧自己双手红疹斑斑,再抚上脸颈,那分神采黯淡了,我不能见他。
末了薛妈妈理好衣妆上炕,原婉然请姜怀恩到门口,隔着纱糊隔扇遥遥斜对。
两人隔了一层碧纱望向影影绰绰的彼此,俱都静默。
过了一阵子,薛妈妈强笑道:贵客来访才起头,觉出嗓子僵硬,便即打住,又一阵咳嗽。原婉然连忙上前拍抚她背脊。
养病要紧。姜怀恩安慰,他的话声沉稳,好似心如止水,原婉然却莫名觉得,这是使了许多劲力方能维持的平静。
不论如何,他语调里温情昭昭,毫无阔别经年的生疏隔阂,竟似与薛妈妈常来常往,朝暮相见。
那以后,薛妈妈和那姜怀恩如同约好了似的,都不说话了。
屋里一片沉寂,原婉然有一下没一下轻抚薛妈妈背脊。
她坐在薛妈妈身边,却觉得薛妈妈去了自己到不了的地方,姜怀恩也在那里。
他俩一个是长江头,一个是长江尾,逝去的岁月在他们之间无声流动,那些只有他们两人知晓的心思秘密、前尘往事,深深潜在静默底下湍急奔流。而自己远远地在岸上,看着或不看着,于他们两人都无干碍。
过了一阵子,姜怀恩由怀里掏出物事,向原婉然道:小娘子,请将此物转呈。
他转交薛妈妈的是一条帕子,那帕子折叠整齐,质地上乘簇新,除此以外便无其他特别地方。
原婉然忖道,这是做什么呢?她揣着疑问交给薛妈妈。薛妈妈打量几下那帕子,似乎也摸不着头脑,便放在炕桌上缓缓打开。
帕子摊开后,露出躲在里头的一片花瓣。
那是紫藤花瓣,原婉然在旁估计这片花瓣教人收藏了好些年头,质地、颜色明显失色黯旧。
薛妈妈双眸睁大,飞快摀住了嘴却掩不住哭声爆出。
她就哭了一声,声响也不大,可那一声大抵在心底绷了一辈子,积压得太过沉重,一旦炸开,便是千钧的力道。原婉然听了,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