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

着书,女子走过去直接坐下。“来,坐着说。”“我的乳母是我娘闺中时候的婢女,我就问她,为什么我娘有事,宁肯问神,不问书中道理。我乳母说,因为女子不是靠道理活着的的,是靠命。”这话,让那个女子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卓妩君笑着在离她三尺远的地方坐下了。“那时候我有司徒家的婚约在身,志得意满,姐妹欣羡,觉得我乳母说的不对,女子明明是靠道理活着的。后来我才明白,那是因为我命好,道理才是道理。”“你的意思是,等司徒家想要悔婚,道理就不是道理了?”卓妩君只笑,笑就是回答。女子想了想,点点头:“这话不能说错,那你为什么又成了靠着道理活着?”“因为我的命太惨了,如果信命,我三年前就死了,那还不如信道理,道理告诉我,我没做错事,不该死,得活着。”卓妩君回答得很简单,让女子笑了。“卓娘子真是个直爽人。”捏着那本《天下水系粗注》,女子微微抬头,对她勾了勾手指。“那我要是告诉你,我给你带了两条命来,你又如何选呢?”湿冷的风吹过了卓妩君的身上,她才察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在这个瞬间,她意识到了眼前的这个女子是谁。她还能是谁呢?她又能是谁呢?她在夜里恨天恨地恨她,她在最难熬的时候骂天骂地骂她,她最痛苦的时候想把她司徒家上下绑在火堆上一起烧了。有人生来已经拥有了一切,偏偏连她前半生最大的指望都要夺走,她轻飘飘地只是一踩,被践踏到底的是她卓妩君的一生!此时,她就这般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给她带来了两条命。“一条命呢,是司徒家的世子夫人,让司徒尧娶你,这事儿不难,只要你们成婚之后我再给你弄个诰命,我敢保证,这繁京无人再会提你我他,三人的过往。”卓妩君轻轻地吞了下口水。如果是别人说这个话,她当然不信。可是长乐公主万俟悠在她面前说这个话,她是信的。嫁给司徒尧,她有的是办法和他相敬如宾,就算是心里恨极了他和整个司徒家,她也能吞刀咽血活下去。“敢问,另一条路是什么?”她看向万俟悠。万俟悠也看她。“另一条路。”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万俟悠看着她。“我在玉州办了一间女学,女学的山长名叫罗丝丝,她说你于天下水文江河颇有研究,还做过各地的水注图。”薄薄的信纸,是卓妩君在半年前写给罗丝丝的,她只是苦闷忧烦,才和自己少时的好友谈起了些少年时的琐碎。现在,这封信落到了万俟悠的手里。这才是她来找卓妩君的原因。“朝中勘测水文一事早就废弛,钦天监和工部除了媚上之外就是内斗,别人不愿意做的事,我想做,你来,我让你当公主府的主簿,等你摸清楚了到底如何勘测水文,我让你和罗丝丝一样,收徒授课。”雨好像更大了。噼里啪啦地落在了卓妩君的心上。“我只是,随父在外赴任之时,学过些皮毛。”“能学了皮毛,能用了心思,已经比许多人强了。”轻佻和骄矜的样子淡了些,却有了更慑人的气势,卓妩君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她恨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有另一条路可以走,嫁给了司徒尧……在世人眼里,她就不是那一滴污水。可她,本来就不是污水。她本来就不该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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