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何人得以入梦(上)

,将手中的灵药作为缠头打赏了,亲手放在小童手中,对同来的王班头亦只是礼貌客气。偶尔青鸾高兴了,会与阿兰后台相约一叙,两人便同旧友一般慢慢说些话。阿兰话并不多,只偶尔看着青鸾出神。在洛水看来,便是阿兰一直瞧着“她”了。这样的注视让洛水多少有些不舒服,她不明白此身主人所想,只觉得阿兰的目光总似能将人看透了一般。她一直都知道,阿兰有一双好眼睛,却不知被这样的眼注视时,就好似什么也藏不住。而这个身体的主人青鸾显然亦不怕阿兰瞧出些什么来。他不慌不忙,心情总是很好的模样,尤其是阿兰来的时候。洛水隐隐能感觉到他的情绪,那是一种粘稠阴暗的情绪,仿佛久伏沼泽的毒蛇,带着近似于充满期待的恶意,等待猎物的靠近。阿兰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在戏班子即将再次离开的前一天,她寻到了青鸾,问他王琅在哪里。

    青鸾轻笑了一声,那一声笑不算奇怪,却惊醒了洛水。她灵觉初开,觉出某种极为不祥的意味来,她想冲出去,想冲阿兰大喊,让她捂上耳朵,不要听,更不要再问。可她到底只是个旁观之人,既无可能冲入景中,更无可能改变什么。于是她还是听到了。青鸾说:“若想求得完满,自然得付出一点代价,王琅如此,你亦如此。”阿兰沉默片刻,问他要什么。青鸾说:“你病入膏肓,若非是我,早已命数该绝。你身上并无我索求之物,但你可以为我做一点事。”阿兰问他是什么。青鸾笑道:“听说你有个在天玄的妹妹。她很努力,交到了很不错的朋友,我想见见她们。”洛水很难形容,当她见到阿兰沉默点头之时是什么样的心情。那一瞬间她想明白了很多:譬如奉茶如何会突然来寻她,说请她一起回家过年。又譬如奉茶提到过,她阿姐其实一直想见见她。她脑袋很少这般灵光。她甚至隐隐想到了更多:阿兰教她“心眼”之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是觉得她学了也不可能有机会再用?还是暗讽她瞎了眼睛、识人不清?她很快就否认了那些阴暗的想法,只是止不住心头的冷。然而这一天的折磨显然不仅于此。她看到了不久前,阿兰主动来找青鸾,说她已经想办法将人尽数引来,求他放了奉茶,说如果还有什么她能做的,她都愿意去做。“只剩一件了,”青鸾说,“你在台下看了这许多次,可想入戏一次?”于是阿兰成了戏中的司羿,而他们成了待屠的姮娥。于是洛水又重回最后一幕,瞧见阿兰的司羿抬起手来,挽弓如月,箭若流星,只一箭就贯穿了偷袭的那个“姮娥”,还有她。天旋地转,视线倒置。洛水抬起眼来,先是看见了阿兰的眼,虽是司羿的模样,但却是阿兰的眼神。阿兰远远地望着这边,目光温和,还有几分毅然。她其实不太确定,阿兰瞧的是她,还是她身前的人。她身前的人有一双同样温和的眼,里面好似有些哀愁、无奈,还有歉意。面前的人胸口涌出血来,迅速枯萎,依稀和更加遥远的、记忆中的景象重迭在了一起:那日也是这般,他们一行出行,却遭了贼人劫杀。最后的时刻,她面容娇美的玩伴亦露出了这般温柔的眼神。她们紧紧地抱了下她,便毅然转身下车,再未有回来。之后除了泼在车帘上的血,她未再见过她们,哪怕梦里。洛水的梦总是平和的、温暖的,没有任何纷争。哪怕像方才那样,她瞧见了许多,明白了许多,遭了许多的折磨,终还是可以回到自己的梦境之中。——让她安心的梦境。身遭是厚厚的纱帐,手边放着一本翻尽了的话本,上书“宝药缘”三字。好似在提醒她,她瞧见的一切不过是书中之物、旁人的故事,哭一哭,难受上一阵便罢了,不值花费更多的心思。可明白归明白,胸口却止不住地冷,漏风一样。明明那里没有伤口也没有血,可她就是觉得冷,还有疼。她抱住膝盖,将自己紧紧缩成一团,像是想要寻些温暖,又像是想要就此消失。她到底还是没能消失,但因这个念头更加具体之前,她被人抱住了。来人伸手将她搂入怀中,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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