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


    抱我回去。”

    他几乎被我气笑了:“到底谁累?”

    “我累,”我理直气壮,“手都酸了,难受。”

    ——骗人的。

    人们的窥探仍不断打来,也不知道哪来的好奇心。我一一望过去,那些隐秘的视线又随之收回。双臂攀上他的腰背,两块鼓起的肩胛紧绷着,带着厚实的力量感。莱欧斯利哑着嗓子:“我裤子湿了。”

    “你水太多了。”

    莱欧斯利在我耳边叹了口气,多少含了些暧昧的作态,头发扎在脖子上留了些痒:“前面湿透了,后面也湿透了。”

    “我被你一捏就要流水,”他说,“我被你烂了,安。”

    我打了个哆嗦。

    “那、那怎么办?”我莫名有点惶恐,明明这话他对我说过很多次,“我们要不要去找希格雯——”

    莱欧斯利突然笑起来。笑声不大,但满是欢愉。我艰难抬起头去看他,那双向来深邃冰凉的瞳子被睫毛敛了大半,于是连冷意也遮去了许多、难得露出了点活人的温度。他突然捏住我的脸,动作太快,以至于我连痛都迟了半分才反应过来。

    我呆呆去看他。于是莱欧斯利的眼睛里映出一张呆呆的脸——被扯到变形、显得有点丑。我,敲起来有好听的响。见到我们时,典狱长斜起那双刻薄的眼睛,带着些不怀好意的腔调:“我没想着对你出手的,小姐,还好我心良善,您仍有向往光明的机会。”

    我不知道这是哪辈子遗留下来的古老用语,听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和彼特被安排在一起,在地下赛事的二层,正好在典狱长的对面。这里不知什么时候被拉上了层厚厚的幕布,隔绝了灯光,身后的看守们连呼吸声都很小,一切被隐在黑暗里。就在这时,彼特突然开口了。

    他颤颤巍巍的,明明有椅子却不愿坐下,固执地攀着栏杆:“别怪我。”

    没有人阻止他,看守们宛若未闻。这死寂一般的沉默似乎给了彼特不少勇气,以至于他握着铁扶手站稳了:“我有孩子……她才那么小,三岁,还有我的妻子,她们都在等我回去……”

    我静静看他。看一个男人渐渐完成自我说服,无人参与的剧目是开篇序幕。这是他的独角戏:“我不能一直浪费在这里。”

    幕布渐渐被拉开,灯光刺了进来。我第一次觉得那颗老旧灯泡可以如此用力工作,晃得人不得不眯起眼。在满目明亮中,我仍捕捉到了彼特挥舞的手臂、如此浮夸的表演,他是三流演员。那条纤细、白得透光的皮肉逆着光的方向,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而后猛得顿在空中。

    竖起的食指指向一个人,那人在舞台中央,有着狼般的眼睛。

    “都是他的错,”那个软弱的声音抖着,喊到最后破了调,“都是他的错!”

    莱欧斯利很是淡漠地瞅过来。他没看彼特,反倒轻飘飘从我身上掠过去。

    我心跳为此停了一瞬。就好像第一次在地下管道见到他那样。

    数不清的手臂举起来。发灰的、深色的、布满伤疤的,带着油污的,没办法像挑选艺术品那样去看这些人的手臂,过去审判庭宣布的罪不止简单落在纸上,还会慢慢爬进麻木疲惫的眼睛。简单的海水将地面上与梅洛彼得堡分割成两个世界,他们在地面上告别过去,在梅洛彼得堡望不到将来。

    ——那些不同的手臂堆叠起来,垒成比梅洛彼得堡更加厚重的城墙。

    典狱长笑起来了:“你似乎总想和我作对。”

    莱欧斯利只是看着他。

    “你怎么总想跟我作对,”典狱长站起身,背着手走来走去,皮鞋子踏得铁板“当当”地响。

    他最后咬着牙念出那个名字:“莱欧斯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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