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发呆就是一个上午,然后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突然亮起眼睛。
阿澧。
燧心中大恸,任凭那一道潜藏在白澧灵魂中多年的龙息在瞬息间灌输给自己无数白澧的身影。
他看见被他赶走的白澧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燧水宫,从水中出来,向岸上走。他甚至不记得用术法烘干身上的衣袍,只是一味地往前走,踉踉跄跄的,雪白的衣袍湿漉漉地贴着他纤瘦的身体,黑鸦鸦的长发凌乱地披着,狼狈不堪。
阿澧,燧不忍见他如此落魄,恨不得一剑攮死过去那个不懂得珍惜的龙王。可是这只是记忆的碎片,他一个旁观的幻影又能做什么呢?
记忆中的白澧终于走到了燧水地界之外,那是一处树林。他慢慢转过身,怔怔地看着燧水的方向,靠着树干喘息。他的喘息越来越急促,好像快要窒息似的伸手扯住了自己的衣襟。他的眼睛茫然地大睁着,空洞的表情一点点染上悲痛和委屈,泪水夺眶而出。
燧心痛难忍,他见过白澧的眼泪,但是却没有见过他这样无声的痛哭。他想过去抱一抱这个狼狈失望的人,想擦干他的眼泪,把他带回身边,然而这又有什么用呢?
他只能在一边看着,看着白澧哭得俊容扭曲,浑身颤抖,靠着树干一点点滑坐下来,捂着心口安静地崩溃。
龙王燧陷在记忆的碎片里,精神被自责和痛悔撕扯得喉口发腥。
我都做什么啊,阿澧,我对你……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回过头来看看你呢?
在我得意志满的时候,在我因为阿印的事而难过的时候,为什么我没有好好地看看你,看看已经慢慢支持不住的阿澧呢?
燧看着白澧哭得歇斯底里,却仿佛窒息一般痛苦地喘息着抽噎,他后来甚至连靠着树干坐着都做不到,只能慢慢软倒下来,侧躺在树下的落叶之间,淡色的眼珠浸在泪水里,仿佛碎裂的琉璃。碎发黏在他哭得通红的脸上,泥土沾上了他的侧脸。龙王燧心如刀割,他甚至不能置身于这片记忆的留影,连自我安慰都做不到,呆滞地看见白澧哭着颤抖着嘴唇,“救……”
燧心头大震,摧心折骨的痛悔使他几乎不能呼吸,他强忍着痛楚去细听白澧说了什么,只见那惨白的嘴唇哆嗦着呜咽了一声,喃喃道,“救救我……阿燧,阿燧,你救救我……”
龙王燧仿佛觉得有一只冰冷的手攫住了他的心脏,五脏六腑都浸透了寒意,痛得直不起腰来。
阿澧……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向我求救?
把你折磨成这个样子的,不就是我吗?
你已经、已经痛苦到了这种地步,却还是相信我会来救你吗?
你的信任坚如磐石,而我对你的信任,只有薄薄的一张纸,一碰就破了。
我没能救你,我害死了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澧撑起身来,背对着燧水走远了。龙王燧的视线跟着他,看见他走进莲湖旧居破败的院子,疲惫不堪地在灰尘遍布的床榻上蜷缩起来。灰尘落在他白皙的肌肤上,蜘蛛在华美的袍子上结网,白澧独自一人,陷入了睡眠之中。
对不起。
我伤得你那么深,你为什么在后来感知到我有危险的时候还要来救我呢。
明明我都没有去救你,你为什么还要来呢。
阿澧,我不配的。
他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在剑气消散的瞬间,就难过地跪倒在了白澧的脚边。
白澧并未感到有什么痛苦的感觉,反而雪漆一出,他的脑海忽地一空,身体渐渐轻松下来,痛楚消退。反而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龙王燧瞳孔扩张,全身颤抖,嘴唇翕动,眼中积起了一层泪幕。剑气消散,龙王燧颓然倒地,喉中发出一声困兽般的低吼,然后以手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