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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漓江连成片的桃花开到了尾声,满街都是洒落的花瓣。

    今年桃花遇到了连日的暴雨,始终没长成气势,只有一股花被雨水冲刷过的甜味在空气里弥漫着,春色只剩一分,碎了满漓江一地的残红。

    街头巷尾的老人都在说,这是因为那金盏阁的阁主死了,老天爷可怜他。

    金盏阁在漓江多年,虽然是个江湖门派,但与李王府结着姻亲,说起来也不是全然的江湖人。做这样门派的阁主,情理上,怎么也不应该说可怜。

    可是老人们就爱这么说,茶余饭后,还往自家门口洒半杯酒,只当是敬他一杯。

    不过这些也都没什么所谓了,毕竟人都死了。

    唯一一件有所谓的事,大抵是他的丧事还迟迟没有办。

    四季更迭虽不随人的意念左右,但人的丧事可以。

    余沙醒过来的时候,鼻尖上正嗅到这么一星半点儿雨后桃花的香。隔着二楼紧闭着的窗户闯到屋子里来,和室内燃烧了一夜的熏香和酒气对抗,驱散了几分空气中的颓唐荒浪的味道。

    他揉揉眼睛,起身推开二楼的窄窗。院里桃树长到三层高,一开窗便能看见被雨水冲刷后只剩下花蕊的枝丫。他打量一会儿,又听见楼下院里传来一声琵琶调弦的声音,往下一看,果然是旬二早起,在院里开始练琴了。

    余沙忙不迭地把窗户关上,动作之快造成了不小的动静。项飞白此刻还在床上睡着,被声音惊醒,闭着眼睛就要骂人。可唾骂余沙扰人清梦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听见一声颇具穿透力的琵琶乐音,极其刺耳难听。那声音穿过二楼薄薄的墙壁,宛若旱雷一般在耳边炸响,惊得他半分睡意也飞没了去。太阳穴鼓鼓得隐隐作痛,连心跳都快了几分。

    “……如此技艺还弹什么琵琶?!不如去东市找个卖棉被的铺子弹棉花去吧!”

    项飞白吼叫一声,那乐声像是全然没受影响,依旧我行我素地一路弹下去。一曲十面埋伏,三个音走了两个调,轮指支离破碎得像是摔了一地的碎瓷片,整段曲子仿佛用指甲仔细刮蹭过每一片似得让人全身都不舒服。

    项飞白不堪其扰地起床,余沙已经把醒酒茶分了两碗出来,一碗推到项飞白面前,开口:“受不了就回去,别有空就往我这跑。”

    项飞白还未睡醒就受这么一番排挤,觉得自己受了好大的委屈,惊叹道:“我还不是担心你,如今怎么这般不近人情?”

    余沙翻了个白眼:“我好好的,不劳你记挂,你一个金盏阁的门客,哪有见天往凭春坊跑的。”

    “你也晓得你这里上不了台面了。”项飞白拿住他的话质问他,“你还是早些去其他坊市置办宅子,连街的全是暗娼馆子,昨夜闹到四更天都没消停,你也住的下去!”

    “行了。”余沙打断他的喋喋不休,“有时间在这里同我讲这些,还是早些回去点卯吧。听闻你们最近查的甚严。”

    这倒是真的。

    项飞白一听这个就头疼,仅剩的三分迷糊也醒全了,打着哈欠坐起来,接着就是一连串的抱怨:“那病秧子上位后就半日好日子都没有,先前是把门人弟子清洗个遍,闹得人人自危。然后就是发丧的事,哼,一个葬礼拖了月余。漓江本地的人不消说,还说要请北边的贵客。真是少爷当惯了不知做事艰难。这南来北往的,哪个人是好相与的?指不定祖上有什么仇呢!一个赛一个的麻烦。”

    余沙嫌他啰嗦:“昨晚都听你絮叨一宿了,怎么还没腻烦啊。”

    项飞白早先已经念叨了一晚上,连隔壁屋子恩客和窑姐儿办事的动静都没阻止项飞白的倾诉欲,想来确实是过得太苦。

    金盏阁如今换了主子,日子确实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项飞白也知道再说下去惹人讨厌,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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