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对山神娘娘抱有着巨大的盼望,饿着谁了娘娘都不会饿着他们的,他们这样想。刘平顺没办法跟他们说娘娘现如今的状况,把其间的关系说了几遍之后,见他们还是没有动身的念头,只是一味的盼望着娘娘,也就觉得没意思了,随他们去吧。
左右他阿爷是不在了。
但凡,但凡他们跑的时候,肯带上他阿爷一起,他阿爷都不会有那样的结局。
想他阿爷是多好一人啊,左邻右舍的说来帮个忙就从没有不去的。从来都是父债子偿,从没有听说过谁家老子还帮着小子还钱的。更何况他们早就已经在里正那里让他作见证,在族谱上把他爹除了名,断绝了父子关系了。可就算是这样,他那个爹欠下的赌债,他阿爷变卖了家里一切值钱的东西也给他填上了。
这样好的一个人,要是在他们都往外跑的时候,拉他爷一把,要是看见他阿爷了带着他爷一起跑,他爷能一个人坐在那片坟地里?能看见了铁鸟的炸弹却连跑的力气都没有,静静呆着等着死亡的来临?
就看现在这样,王阿婆是外村的,家里没人了所以没人管她,这不必说,但是小红呢?这么小一个孩子,这么小!在他们捡到她的时候她几乎半个身子都陷在泥土里了,左胳膊被踩的血肉模糊,哭得连声音都没了。
要是是在跑的时候“不小心”把孩子弄掉了,那怎么这么久过去了,没见一个人来找呢?要是家大人都被炸死了,怎么没见哪怕一个熟人站出来说见过她知道她的呢?他去找他们说话的时候可是一直抱着这孩子啊。
既然他们如此行为,刘平顺的心也凉了。
收拾的差不多了,刘平顺准备再去看一眼福贵叔,看看他家有没有奶牛能匀出来一头。王阿婆留下抱着小红在原地等他们,阿姑跟着他一起去了。
他们牵着手,走在光天化日之下,只觉得这样的时刻好像已经久违了。阿姑拉着他的手,前前后后地摇晃着,刘平顺挎着个篮子看着他,恍惚中觉得好像回到了在野谷中的日子,每一天都天气晴朗,每一天都无忧无虑。
刘平顺想说点什么,但是笨口拙舌说不出来什么好听的话,只是重复道:“没事儿的,会过去的。”
听见这个,阿姑噗嗤就笑了。好像在最近几天里,他把前半辈子所有没听过的“没事儿的”都听尽了,什么都会没事儿的,什么都会过去的。
刘平顺似也知道他在笑什么,就也跟着笑了。
“没事儿的。”他重复道,然后传递力量一般,紧紧握了握阿姑的手。
“没事儿的,会没事儿的,你会没事儿的,我也会没事儿的,”阿姑看着他,然后踮起脚来轻轻亲在了他的唇上,“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事儿就都算不上大事儿。”
他们仅仅只是在拉着手,但好像把两颗心都连在了一起。无论是什么样的艰难险阻,好像只要有这个人在自己身边,就没什么可害怕的。
刘平顺曾经幻想过无数次他们一起回村的样子,想过无数次要如何把自己小时候生长起来的地方一点一点介绍给他,想过无数次要如何带他去见见那些自己爬过的树揪过的花。这些幻想让他在很多个或疲劳或充实的夜晚激动得彻夜难眠,好像只是想想,好像只是把这样好的一个人“摆放”进那些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记忆中,就足以让他觉得,因着那个人的光辉,那些饥渴的贫瘠生命都变得熠熠生辉。
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变得面目全非。那些断壁残垣之上的残破肉体他不愿意细看,内心的悲痛好像在这一瞬间有了显化的能力,一路走过一路伤害,他在内心处深深后悔为何要带他一起过来。
他看向他,他就冲他露出一个笑,每次都是如此,好像条件反射一般,好像仅仅只是见到了他这个无趣的人就足以让他感到开心。他每次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