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半天也没再有动静,浴室门滑动和水从花洒落下的声音都没有如她所料来临。
屋内一时寂静,之前即将熄灭的壁炉火光再次炽烈地映亮了昏暗的房间。她越来越清醒,终于忍不住起身爬到平台边缘去看下面的情况。
出乎她预想,庄嵁似乎已经陷入了熟睡,左手弯曲在胸前环着抱枕,右手荡在沙发边,两条长腿垂落在沙发尾端,就像一大条长崎蛋糕放在一个尺寸过小的托盘上。看起来不太舒服的姿势,但他却睡得很香,甚至有细微的鼾声。
介舒又看了一眼时间,在这个时间点到达,她几乎可以确定他奔波了一整天。洁癖如他,这次却没有洗漱倒头就着,想必是累到了一定程度。除了上课,还有什么事情需要这么紧急地回去处理呢?她忽然想起了那两个据说已经死亡的人。一阵不安之后,她望着那个昏睡身影的目光更深。
跳出当前的安逸圈,介舒不免产生了怀疑——这个之前充满恨意地囚禁着她的人,现在就这么不设防地在她眼下安心睡觉,好吃好喝伺候着,完全不担心她逃跑甚至反杀,这太奇怪了。是因为他认定了现在她走投无路不会反抗?还是说,他真的如此信任她?
失眠的理由又多了一项。
3
楼下依稀传来古琴乐声,檀木、墨水味混杂着窗外银桂的幽香,雕花玄关后面是一张明式长画案,其上铺着一展书画毛毡,头发花白而精神矍铄的老先生正坐在桌尾喝茶,突出的眼袋上方是一双圆眼,视线在相对而立、低头行笔的两个小孩之间来去。男孩年纪小、个头不高,站在桌边下笔有些吃力,但握笔姿势标准,行笔稳定。女孩比他年长一些,学得很快,字体也有个性,但……过分自由。
就在老先生出神的间隙,她握笔的手势开始出现了微妙的变化,身体也开始歪斜,腿在桌子底下挪来挪去,最终一点点地转变为自己觉得舒服的姿势。
“介舒,站好咯!”
被点名的人脸上并无被点名的尴尬或害怕,反倒满脸笑意,顺着话狡黠道:“陈老师,我能坐会儿么?”
“你看看小庄,他可是比你小了好几岁,他都能坚持,你为什么不行?”
“他也累了,您看,他鼻梁上都快挂汗了。”她提笔指向对面的庄嵁,一串墨珠随即甩在了他白色的T恤上。
“啧,我说了多少遍,别拿着笔动来动去的。”
庄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衣服上的黑点,不作声,继续写字。
“那我能去厕所吗陈老师?”
老先生叹了口气,起身抛下一句“休息五分钟”,便端着茶杯走出了房间。
“你不是说要上厕所吗?”
介舒放下笔往陈老师的椅子上一坐,对庄嵁笑道:“我瞎说的,就想歇会儿。”
他不接嘴,介舒皱眉,见他仍吃力地悬着胳膊握笔,也不对她甩墨的行为表示不满,便探问:“哎,你生气了?”
“没有。”
“我刚把墨点甩你新衣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