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而至的潮水,却相顾无言。
周培松半晌才问:“爸爸呢?他不愿意来见我吗?”
“现在他已经请辞,正在家里思过,不方便出门,也不方便在判决之前见你。”她擦了擦眼泪,可它们还是源源不断地流出来,一想到周培松余生可能都在监牢里度过,她的难过甚至比当初得知周培青失踪更加强烈。
“是因为我吗?我的事影响到他的仕途了?”
余珮摇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为什么?”
她想了想,才说:“方毅做了一些手脚,让你父亲在整个星系丧失了声誉。”她以为周培松已经知道了方毅和他的关系。
“他把商淼远那件事曝出来了?”周培松显然了解他领导的想法,问,“爸爸真的打算退下了吗?”
“目前是这样打算的。”她问,“你在里面有没有受到什么欺负?或者有什么短缺吗?我今天本想带些书过来,后来你父亲告诉我,这边有跟联邦图书馆一样规模的阅览室,我就没有带。”
周培松并没有接她的话茬,而是问:“妈妈,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从小到大藏在心里,从没敢问出口。到了现在,如果您能告诉我,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他说,“我见过我的亲生母亲,虽然只是远远地看着,没有靠近去打招呼……”
余珮听见这话吃了一惊,不知这是从何说起,但她面上没有显露,听他接着往下问:“强势如您,当初为什么会同意爸爸把我带回家?让我这个野种在外面自生自灭不好吗?”
余珮愣怔半晌,问:“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是我亲生的?”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在家附近的树林打弹弓,打死了几只麻雀,您当时看我的眼神,不像是在看儿子,甚至不像是在看一个孩子,当时把我吓哭了,后来类似的事情数不胜数……再后来,我就通过一些渠道自己知道了。”
“什么渠道?方毅吗?”余珮问。
周培松没有答话,算是默认了。
余珮说:“你跟他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初中一年级,一次回家的路上,培青跟他当时的女朋友约会,留我一个人,方司令拨通了我的通讯器。”
余珮说:“然后他就告诉了你这一切,你就相信了?”
“我后来偷偷拿你的头发去做过基因检测。”
余珮半晌无言,最后长叹一声,问:“你一直没有见过方毅吗?”
“没有,方司令从不与属下见面。”
余珮脸上露出个苦笑,垂下头,半晌,抬手扶了扶自己的帽子,说:“……因为你的亲生母亲已经找到了真爱,马上要结婚,而我作为一个大度且持家有方的主妇,要在自己的丈夫面前展现自己的身为元帅夫人包容高尚的品德,你可以这样理解。”她嘴唇颤抖着说。
周培松完全没看出她神色中的异样,沉默了一会儿说:“还有一件事要拜托您,可不可以托人加重刑罚,直接判处我死刑?”
“我即便不是你的生母,也是养育你将近三十年的母亲,培松,你对一个母亲说出这样的话,不觉得自己残忍吗?你让我如何能答应你?如何能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步步走向毁灭?”她的眼泪又大滴大滴地流下来,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心寒,或者是因为眼看着孩子误入歧途却无能为力的悲痛。
温暖的房子里传出阵阵饭菜的香气,这一餐由周培青掌勺,余珮回家时刚好闻见从门里传来的香味。她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上楼回了房间,再下楼时,虽然还带着疲惫的痕迹,面上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温和笑容。
商淼远率先看见她,端了一杯温水过来给她喝,道:“饭菜已经快好了,您稍微等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