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静美好的日子,就像指间的流沙一样抓不住,晃眼间飞逝成过往。
初九这天,天晴朗,气清乾。云过万里不见踪迹,悠悠蔚蓝长空远望无边,如同汪洋大海铺就其上,一碧到底。
走在熟悉的山道上,林初状似轻松且随意地抓着谢长庭的袖子,实则心里一直在不停地打鼓。鬼知道邵远会不会半路就派人来截杀他们?据说中了曲殇之后,催发内力会加速毒发,难免人不会利用这一点来个出其不意。
一个要她死,一个要她不好过,真是造孽了。不过,比起要她死的邵远,要她不好过的谢长庭显然更靠谱一点,起码人不要她的命。这样想着,林初又抓紧了点谢长庭的袖子,仿佛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谢长庭颇为受用地任人抓皱他的衣袖,不急不徐地踏着人刚好能跟上的步子信步闲庭于花岗石铺就的长长山道上。
道旁的山花开得烂漫,一株腊梅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华,历冬逢春,从旧岁开到新岁,不问人世悲欢,只不遗余力地绽放生命的华彩。
林初看着谢长庭折下一枝腊梅,细长的枝条上缀着两三朵纯黄的花儿,宛若一支精巧的梅花簪。
然后,这支天然的发簪就被插到了她的发髻里。
这人怎么还这么有闲情雅致啊,林初搞不明白。
一路平安无事地抵达山顶,林初却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更加提心吊胆,惴惴不安。
突变就发生在他们进入小木屋的那一刻——隐匿在屏风后和角落里的众多黑衣人瞬间倾巢而出,提着武器向他们扑来——
谢长庭抱着林初飞身后撤,迅速退门而去,落到屋前的一片空地上,与那些个黑衣人打了几个来回,然后,突然毫无预兆地单膝跪地吐了一大口血,直接把林初给整懵了。
在冷剑寒光的包围中,嗅着空气中渐渐弥漫开来的由淡渐浓的血腥味,林初一脸漠然地跪坐在谢长庭身旁,内心地动山摇,我靠,这血是真的,谢长庭是怎么做到的?!
“当初,你若肯留裴四一命,便不会有今日。”邵远踩着声步到他们几丈之外,接着一顿,将目光瞥向依在谢长庭身旁的林初,又道,“说来,今日这一切还要多亏了你的好王妃呢。”
倒也不必这么说,其实,她也没做什么。现在只想做个隐形人,勿cue,谢谢。林初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邵远口中的裴四就是他的心爱之人,也就是裴昀,裴如烟的哥哥。对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林初表示似懂非懂。
不过,在林初看来,裴昀死得不冤,只是死法有些不人道。
裴昀其人,同其曾祖父,热衷于侍花弄草,若是一直如此,却也不失风雅,但可惜后来不知怎的就歪了心思,走上了贩卖韶光果的不归路。
韶光四月开花,六月结果,果实皮薄肉嫩,鲜丽多汁,甘甜可口,食之可令人忘却凡尘,如登极乐,宛至桃源,飘飘欲仙。
《奇花异草》中有这么一段对于韶光的描述,林初看到过,也记得底下还有一行特意用朱砂写红的字——注:极易成瘾,不可轻试,切记。
“他是怎么死的?”林初问。
“不过是让他吃个够罢了。”谢长庭随意一答。
哦,自食恶果。
还不止,最让林初毛骨悚然的是,园林苑里的那株金边瑞香底下的土里还混着裴昀的骨灰,而谢长庭当初给人留的话是,“韶光易逝,不若作千里留香。”
天,林初都不敢想象裴如烟那时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给她介绍花的了。这一波仇恨值算是拉满了。
见把人引出来了,谢长庭也懒得再演下去了,抬起林初的手给自己擦了擦嘴角的血,就抱着人站起来,视若无睹地踩着兵刃飞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