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看着那支非常迷你的血样,也不接,只是笑嘻嘻地没个正形:“你倒挺主动的。”
他又往前一递:“假如应警官想要当面看着我抽,我也不介意多挨一针。”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没必要真逼着你多抽一支血,这支血样我会拿回去让鉴证比对,不过结果不能保证。”
应呈说着拿过那支血样,在他面前摇了摇,笑了一声,“你不会骗我吧?”
江还面不改色心不跳,摇头说道:“不会。我说过……”
“你不是坏人。行了知道了,你都不知道说几遍了。”
他被抢了话头,只好老实闭嘴,却听应呈又问:“最后一个问题。你说你不认识冯小月,行,你说你掺和在两场命案里都是巧合,行,你说你根本不记得自己是谁,也行。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躲着警察?”
原本侃侃而谈,仿佛真的做好了要把一切全部和盘托出的准备的江还却突然沉默下来,他抿着唇低下头,十指纠缠搅在了一起。
应呈也不急,翘着二郎腿盯着他笑:“没事,你编,接着编。反正我不急,我有的是时间,不过我这人逻辑能力还挺强,你最好编一个完美一点的,不然我拆台都嫌难度太低。”
江还把头低得更低,在沉默是金这条康庄大道上走得勇往直前绝不回头,像个挨训的小学生,把自己给绷成了一座雕塑,侧着脸,认认真真地旁观着远处化验室里小小的医患纠纷,妈妈抱着哭得声嘶力竭的孩子在跟医护人员争论着什么,似乎根本不打算再听应呈的话。
“可以。跟我玩这套是吧?江还,我告诉你,有些事不是你不说,我就查不出来的,当我吃干饭的?
死扛到底是吧?那就跟我走,反正你也无家可归,剩下的事咱们去审讯室谈,到时候,我可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他终于猛一下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大而牵动了伤口,又猛一下摔回椅子里,应呈要扶他,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我不是坏人。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你相信,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让你把我的心挖出来看一看,血是干净的。”
他那满腔干净鲜红的热血,浮沉着一段少年青涩的欢喜,操场上新浇筑跑道的塑胶味,试卷上未干的油墨香,还有少年奔跑蹦跳满身的汗味,各种气味汲取着他心尖上的血生根发芽,纠缠生长。
可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因为他身上弥漫着火焰的焦臭,他的脑海里有累累冤魂在嘶吼,他有无数个不眠之夜,也有数不清的恶婴缠身,新的记忆与旧的记忆交互叠加,喧嚣尘上,他眼前的世界突然颠倒崩塌,即使明知道自己还在医院,眼前的幻觉却把他带回了二十年前,耳边响起求救的呼喊,脑袋疼到爆炸——完了。
犯病了……
他不自觉地攥紧手,就算是皮糙肉厚的应呈也觉得手腕都快被捏碎了,他低头一看,只见江还脸色煞白,有冷汗直接淌下来,把牙咬得「咔咔」直响,整个人筛糠似的抖了起来,他仿佛一瞬间失明,眼睛失去了焦距,急切地问:“你在吗?”
“在。”
他又忽然停止了颤抖,绷紧的肩膀一点一点,慢慢松懈下来,呼出了一口冷气,小声问:“应警官能陪我一会吗?”
应呈从他剧烈的反应里回过神,单只耳朵的失聪让他一时没听清,茫然地「啊」了一声。
江还随即改口,摇了摇头松开手:“没事,谢谢。”
他抬手一看,只见手腕上留下了一个鲜明的手印,于是不再追究刚刚的问题,而是又反问了一句:“怎么回事?PTSD?”
江还局促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盯着他发红的手腕,又说了声「对不起」。
“多久了?为什么会得PTS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