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一起,无法分离。
八重回过神:“……你这算背后偷袭,是犯规的。”
离了地面,她的足尖在空中晃啊晃,最后只能放弃了踩回实地的愿望。
奈落的存在感是很奇特的东西,不想让你注意到的时候,就算周围的长廊楼宇全是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奈落,他们也愣是能营造出空无一人的氛围,偌大的殿前仿佛就只剩下了二人。
枫叶纷纷而落,擦过八重的面颊,肩头,落到她眼前的浅色长发上。
“你本应该待在书院里,”虚看着她,“是谁让你跑出来的。”
“我自己乐意。”八重搂着他的脖子,很亲昵地偎在他怀里。
“作为成年的老妖怪,我怎么不能随自己心意乱跑了。”
虚微垂眼帘,像是在仔细观察她的真实想法。
“哦?”他勾了一下唇角,眼中并没有什么笑意。
“下次你还打算往哪里乱跑?”他低声问她。
“往海边跑。”
八重很认真地对他说:“我想看海。”
虚抱着她往书院的方向走,枫叶漫漫洒洒,两人像是行走在干燥的红雨里,沙沙——沙沙——擦着肩头飘下的枯叶发出脆薄声响。
院中的落叶果然更多,八重之前执意不让胧或其他奈落清扫,赤红的枫叶和金黄的银杏不知不觉间堆积成河,光秃秃的樱树立在中央,寂寞地伸着枝桠。
“你不想去。”
八重稍微看了一下虚的表情。
“千百年不变的事物,有什么好看的。”虚睨她一眼,面具后的神色寡淡,看不出任何异常。
“你这话说得不对。”八重笑道,“因为我就对你很有兴趣啊。”
虚停下步子,两个人站在落满红叶的庭院中央——更准确地说,是虚抱着她站在庭院里。
八重抬手摘下他脸上的八咫鸟面具,那个面具并不沉,说到底只是一张壳而已,但因为代代相传被历史赋予了特殊的意义,才成为了天照院奈落不能由他人触碰的禁忌之物。
她吻了吻他的唇,像水鸟的翅膀尖略过湖面那样柔软,轻轻一带而过。
枫影蹁跹,微薄的光映在叶上,金色的脉络纤毫毕现。
仿佛已经忘了两人之前在讲什么,八重嘴角依稀勾着笑意,轻声问他:
“呐,你有没有恨过我?”
……
漆黑的暴雨遮天蔽日,神官失手杀死了少女,惊慌之下将其抛入当时还不能称为黄龙门的穴口。
龙脉溶解了少女的尸骨,吞噬得干干净净,一如这个人不曾在世间存在,亡者的愤怒却无法得到平息。
暴动的龙脉引起了天灾,大地震怒海潮倒卷,黑压压的阴云直逼海面。
年轻的巫女在狛神的指引下登上海崖,一手执扇,一手执神乐铃,在呼啸的风中振响祈祷的清乐,坚定而虔诚地献上古老的舞蹈。
雨水逐渐小下去,巨浪不再翻腾,狂风慢慢变成呜咽,最后消失在云翳间的光隙里。
年轻的巫女疏导了紊乱的龙脉,净化了漆黑的愤怒,她的后人成为世世代代守护黄龙门的一族,那场灾难逐渐在人们的记忆中淡去,陷落消失在时间的流沙深处。
八重以旁观者的身份见证了自己诞生的过程。
她是从那场灾难中生出的意识,是龙脉遭到净化后遗留下来的,一个残缺的思念体。
像是将坏死的器官从体内摘除,没有了原身的绝望和愤怒,不再记得自己诞生的因由,将这一切滤去剔净,隐隐约约剩下来的,对于活着这件事本身的渴望,成了她最初存在的基石。
一个从龙脉中分离出来的意识碎片。
这就是她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