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和梦魇相缠的字眼。
……老师。
……
老师啊。
记忆中的身影在眼前蹲了下来,和曾经幼小的自己视线持平。
——是眼睛里进沙了吗?
波澜壮阔的夕阳在背景里燃烧,云层好像流火坠落,映在眼里烫得灼人。
他舍不得眨眼。
一秒都舍不得。
——怎么了,晋助?
那个身影抬起手,拇指的指腹很轻地触上他柔软微陷的眼睑。
——你的左眼怎么了?
那个人的声音,笑容,嘴角微弯的弧度,从肩头滑落的发尾。
背后的天空,夕阳的余晖,不会再重来的光景——
烙在他这空空的左眼里,烫得像流动的火。
……老师啊。
心底的那道声音发出悲鸣,像野兽哀泣。
只是注视着回忆里的面容,他便疼得几乎浑身颤抖起来。
那个人总是在笑。
笑意盈盈眉眼弯弯,直到头颅落地的前一刻,嘴角也依然弯着温柔的弧度。
——怎么了,晋助?
他发不出声音,没法做出回答。
燃烧的夕阳像鲜血沿着天空的四角滴落,那个身影温柔地摸着他的脑袋,好像他还是当初那个扛着竹刀来道场踢馆的小孩子,好像他只是身体不舒服了一般,一遍遍耐心地问他:
——怎么了,晋助?
……
窗外开着夜樱,在提灯的映照下如飞雪飘落。
三味线清越的声音从窗隙滑入,乌鬓似云的游女注视着沉睡中的男人,纤白柔软的手指犹豫半晌,很轻地将男人散在脸侧的发丝拢回耳后。
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动作,手腕倏然被人攥紧,她吃痛地惊叫一声,对方借着昏暗的光线眯起眼睛,眼底凶狠的厉芒隐去,像野狼收起利爪,漫不经心地甩开那刀都没握过的纤细手腕。
夜中的花之街灯火通明,高杉披上墨金唐草纹的羽织,将无镡的刀插回腰间。
“……时间过去多久了?”
淡淡的嗓音在座敷间内响起,那游女有些委屈地揉着通红的手腕,细声细气地开口:
“先生睡了不到半个时辰。”
这个客人不一般,她不敢使出那些惯用的伎俩,只能隐含期盼地看着男人英俊硬朗的面容,连羞怯之意都不敢表达得太明显。
化名西浦松助的客人擅和歌精乐理,在这条花之街上极受欢迎,就是性子不太好捉摸,像隔着一层游离不定的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