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尸上扯下碎肉,更多的乌鸦呼朋引伴着落了下来。青年望向战场,似是陷入了回忆,声音微微轻了下去。
“实在不行的话,能帮我告诉他们一声‘不用再找了’也可以。”
他动了动嘴角,似是想做出微笑的表情:“‘我已经死啦,尸体什么的,反正都被轰得七零八落了,找不到也没关系。’只有这一句话也好,能拜托你帮我转达一下吗?”
八重仰起脸,灰暗的天空并没有什么好看的,但她还是让自己的视线停留在那里。
“向谁?”
青年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我们是同一个私塾出来的,可以说是同窗。”
“……同窗是吗?我知道了。”
收回视线,八重低下头,看着依然蹲在战场边的青年。
她慢慢道:“你该走了。”
人类的魂魄若是在世间停留的时间过长,容易被执念缠身堕为鬼。
被啰啰嗦嗦的僧侣超度很烦人的,不如自己走得干脆。
静默片刻,青年站起身,笑着朝她道:“所以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见她不说话,青年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手往衣服上蹭了蹭。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有点熟悉……啊这不是那个意思!我绝对不是在搭讪!就是……就是有点在意。”
“……是,”八重忽然开口,她抬起眼帘,“我是来带你走的。”
在青年微怔的注视下,她说出他的名字:
“和树。”
那个曾经一不小心摔进河里的,抽抽搭搭由她牵着几乎哭了一路的孩子。
肩上披着她的羽织,那个小小的孩子与其说是穿着她的衣服,更像是被宽大的衣服裹了起来,啜泣时也不忘将她的手牵得紧紧的。
因为小小的挫折而哭泣起来,曾经让她感到非常幸福的,松下村塾的孩子。
那个孩子的名字是和树。
青年定定地望着她,瞳仁里好像忽然落进了微光,温和的表情一下子生动起来。
“……八重?”他小心翼翼地放轻声音,好像生怕声音大一点,她就会消失不见了。
八重挥手往他的脑袋上一盖。
“敬称呢?”
“……你什么时候有过敬称了。”青年的声音无奈起来。
八重瞥他一眼:“一直。”
将战场抛在身后,两人像是久别重逢的故友,一边聊天一边并肩行走起来。
没有问她为什么会是另一副模样,对于她出现的原因也闭口不提,青年只是絮絮叨叨地和她说着话,比如银时和高杉如今的比分,一个叫坂本辰马的青年的大嗓门,桂永远乌黑亮丽的秀发。
他不提战争的部分,也不提已不在人世的私塾学生,仿佛这几年都只是欢乐的小日常,她只是出门远行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在,乱哄哄的私塾还是那副热闹过头的样子。
银时和高杉在逛花街的时候吵起来了,半夜起来的时候有人看到桂在水井边偷偷护养头发,说起这些的时候,青年笑得比她还开心,拼命在那里抹眼角涌上的泪水。
八重曾经想象过这场对话。
待对方垂垂老矣,在属于生者的此岸咽下最后一口气,她会伴对方走完最后一程。
到了那个时候,要聊些什么好呢?
有没有遇到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