剽悍肥壮的战马上。那是一个年逾四十的中年男性,颧骨突出,面目威严,锐利的眼神像捕猎的苍鹰,眉毛乌浓。
铠甲窸窣的声音跑近,近卫队的队长单膝着地,向他报告:
“有敌袭。”
坐在马背上的背影没有动,慢条斯理地开口:
“敌军多少人?”
单膝跪在雪地里的近卫犹豫了一下。
“一人。”
己军的阵列中忽然传来轻微的骚动,一个模糊的人影跨过广阔的雪原,朝这边直直走来。
“一人?”待那身影走近,看清了赤鬼般的面具和涂漆竹甲上模糊不清的血迹,跨坐马上的将领露出嘲讽的笑容。
“不过是个「伪物」——取我箭来。”
火铳诞生之后,箭矢从战场上退下,成了武士贵族打猎时的用具。
两军交战由箭矢开启的时代,已经在历史中黯然失色很久了。
身披阵羽织跨坐马上的中年男子左手持弓,右手搭箭,箭头对准茫茫雪原中孤身立在军阵前的人影,将弓弦拉至满月般紧绷的弧度——
他的手指倏然一松,扎着鹰羽的箭杆发出水流一般的声音,呼啸离弦。
在全军的注视下,立在雪地中的孤独武侍抬起右手,仿佛抓麻雀一般,不紧不慢朝虚空中一握。
箭羽蜂鸣,箭杆似乎还在摇晃不止,戴着赤鬼面具的武侍抓住凌空射来的长箭,一个转身,弯弓搭箭,开弦将射来的箭矢还了回去。
噗——
喉口突然多出一柄长箭,点点血迹落在雪中如同殷红盛放的梅花,距离主将极近的近卫倒了下去,不再动弹。
风声止息,雪原上一片寂静。
中年男子额头上的青筋条条绽出,紧接着愤怒的咆哮响彻全军:
“铳兵队准备——!!!”
八重放下长弓,望着幕府军最前列的铳兵啪的一下单膝跪下,填弹上膛,黑压压的枪口齐齐对准她的方位。
——几百年来,她从未干涉人类的战争,也未曾涉足人类的政事。
生灵涂炭也好,哀鸿遍野也罢。
作为一个尽职的看戏者,她顶多捡捡尸体,玩一玩角色扮演,被人类的军队以妖物之名追杀的时候,也没有动过狠下杀手的念头。
恨不能将人类赶尽杀绝的,这几百年踩着尸山血海一路前行的——
一直都是虚。
“开火——!!!”
枪支齐齐爆鸣,震耳欲聋的枪声在雪原上如雷鸣回荡。
这个身体早已死去,急速旋转的铅弹射穿颅内时没有丝毫痛觉。
风声携着巨大的力道袭来,仿佛有人往她的下巴上狠狠一推,脊椎往后折裂,咔擦一声,视力短暂消失前,她看到了雪原上蔚蓝的天空。
天空很高很远,特别蓝。
松阳背着银时,穿过漫无边际的田野向远方走去的身影,柔软的风,温暖的光,融成一片微微模糊了一下。
——但在她突破幕府军的重围,将银时掳走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破例了。
……不,也许是在更早之前。
也许在那个银发的小鬼第一次别扭地喊她“八重”的时候起,她就注定会插手这世间之事。
只因对方是此世之人。
山谷间回荡的枪声渐渐平息,幕府军的铳兵放下枪管,扬起的烟尘散去,身着重铠的身影倒在前方约一町的雪地上,脖颈折裂,鹿角盔歪斜,赤鬼的面具裂开口子,露出面下之人青色的僵冷皮肤。
跨坐马上眉目阴鸷的中年男子冷冷一哼:
“结束了。”
话音未落,异变突起,先前一箭被射穿喉口的尸体忽然一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