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笑了起来。
林中传来雀鸟离枝时振翅的扑簌轻响,轻快地飞向白色的远方。
“说起来啊,”八重移开视线,看向庭院中覆盖雪霜的樱木,“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怎么了?”
不语片刻,八重转过身。
“要试试吗?”
松阳歪了歪头,神情格外无辜:“试什么?”
八重看了他半晌,仿佛下定决心,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你就站在那里,不要动。”
在松阳满是问号的注视下,八重走到他面前,然后微微抬起手——
小心翼翼的,略带试探性的,凑上前给了他一个很轻的拥抱。
笑盈盈的表情忽然消失,松阳的眼眸微微睁大了一瞬。
在这之前,她从来都没有试着伸手拥抱过对方。
为什么今天才意识到这件事,八重不知道,但意识到之后,她忽然就想这么做了。
没有想象中的困难,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就像是冬天会落雪,春天会花开,落下的树叶会化作大地的养料,来年腐朽的树木又会冒出新的绿芽,朝对方伸出手是如此自然而然的一件事,只要做出第一步,接下来的一切都水到渠成。
世界仿佛变得比前一刻安静了几分,连落雪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八重舒了口气。和面对银时的时候不同,她发现自己还是有几分紧张的。
……这样就行了?
她正要后退一步,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忽然围拢过来。
松阳伸出手,无声而温柔地将她揽进了怀里。
他的动作极轻,似是只要呼吸稍重一点,她就会抽手从他怀中离开,如同对待脆弱而短暂存在的珍宝般克制着力道。
冬日寒冷,窗棱似是都覆着洁白的冰霜,对方的怀抱却很温暖。
内心忽然非常平静,像是涟漪逐渐平息的湖泊,又似是映着水面毫无阴霾的天空,八重微微放松肩膀,将脸贴到松阳怀中。
对方的胸膛中传来沉稳的心跳声,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令人安心的声音。
八重微微垂下眼帘。
那是伴了她五百年的,在这期间没有消失也没有离开她的声音。
她很高兴。
八重意识到了这一点。
抱着这个人的时候,被这个人抱着的时候,她打从心底感受到了一种宁静的喜悦。
两个人相拥原来是如此令人高兴的事情。
分享着彼此的体温和心跳,被另一个人的存在所包裹,她心底深处的深处,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深到透不出声音的地方,那个疼痛而接近永恒的寂寞的缺口,忽然就变得没有那么硌人了。
不会被任何东西填满,也无法填满,但至少此刻边缘棱角不再尖锐。
“这也是期间限定吗?”
温和的嗓音忽然在耳畔响起,就算看不到松阳的表情,八重也知道那双松绿的眼眸中含着怎样的笑意。
“……我说,你这种问题很让人难办啊。”八重叹了口气。
她仰起脸,摆出严肃的表情:“怎么能问女方这种问题呢?这就跟‘我可以牵你手吗’一样,不会得到肯定的回复的。假如换一个立场,这次换我问你,‘你希望这是期间限定……’”
“不希望。”
松阳笑眯眯道。拢着她后腰的手微微收紧,他将八重往自己怀中带近了点,好听的嗓音微微一低:
“期间限定的话可不行。”
“……”
靠在对方怀里,八重无言半晌,似是没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