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伺候他,”李冬青说,“我与他不熟。”
林雪娘一巴掌打在了李冬青后背上,皱眉责怪道:“这是什么话?做人这么奸?”
火光照着李冬青的鼻梁,他没躲,也没回头,心道:“我救人一命,摊上这样的倒霉事,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谁又能做到我这个份儿上?”
林雪娘撒了把盐,把鱼炖了,锅里蒸了米,混了玉米碴,上桌前又端上了初冬时腌的萝卜,李冬青刚端着饭碗掀开棉门帘,宁和尘就睁开了眼睛,眼里茫茫然地清醒了一会儿,头发睡得有点乱,他也没理理。
李冬青愣了说:“你真睡了?”
“不然我假睡?”宁和尘问,“什么味道,好香。”
李冬青嘴里叼了一个剩馍馍,端上鱼和他的米饭,把筷子递给他。
宁和尘刚醒,还有点睡意,问道:“你吃的是什么?”
李冬青低头给他掰了一块自己没咬过的,说道:“这个不好吃。”
宁和尘却说:“还可以。”
林雪娘端着饭碗走进来,笑得亲切说:“吃罢,饭来了。”
宁和尘问:“这是鱼汤?”
“那么大一条鱼在汤里,”李冬青莫名其妙,“你说呢?”
宁和尘说:“哦,不太清楚,要不你也吃十三年素试试看?”
第4章 踏雪寻梅(四)
宁和尘是酷吏郅都之子,郅都因胡人,因为长安东宫的窦太皇太后而被逼得剖腹而死,不可谓不惨。
郅都死后,宁和尘被卖给了不可得山。
雪满为何上不可得山,谁也不知道缘由,但后又有传言,宁和尘与他爹一样,心狠手辣,睚眦必报,又是可以以一敌万的不世出之材,所以不可得山才买走了宁和尘。
而眼前的宁和尘狼吞虎咽,差点噎着,李冬青看着心下复杂。
林雪娘殷勤说:“再盛一碗罢?”
“别。”李冬青忙说,“他第一次吃荤,吃了三碗了,再吃肯定要吐的。”
宁和尘本来感觉没什么,被他一说,当即“呕”了一声,恶心感漫上来。
李冬青看他脸色,吓了一跳,赶紧说:“出去吐,出去吐。”
宁和尘却慢慢地缓过来了,这难受看着确实不像是装的,不可得山吃素,他在山上待了十三年,一下子吃多了,肯定是受不了。
李冬青看他没事了,端了碗去厨房洗碗,冬天的水冰得人手都张不开,李冬青哼着曲儿洗碗,却像没感觉一样。
宁和尘舒服了点,站起来消化,站在一旁,抱着肩膀倚在门框上,打量李冬青半天,从这人的头发丝看到脚趾头,李冬青洗完碗,一转身差点被他吓得心脏停跳,说道:“你站这儿干吗?”
宁和尘眼皮也不抬:“这地儿不能站吗?”
李冬青拿布擦干净大铁锅的锅底,一边问:“不恶心了?”
宁和尘脸色一变:“别提醒我。”
李冬青没忍住乐了一下,觉得宁和尘这人实在太奇怪了,一会儿阴一会儿晴。
李冬青随口说:“月氏的人要什么时候才追过来?”
“这谁知道,”宁和尘说,“这要看他们的心情。他们想杀你,今夜就来了,他们不想杀你,也许一年后才来。”
“一定要杀我是吗?”
“你觉得呢?”宁和尘懒散地问他,“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李冬青哑口无言,片刻后说:“我非有意。”
宁和尘说:“哈哈哈。”
李冬青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宁和尘解释:“在笑你天真。”
“我知道,”李冬青,“不至于听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