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惑心



    苏陌忆只是看她,月色下,他眉宇冷肃,而目光却是说不出的柔和。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下一次,你再这么自作主张,我就送你回去盛京。

    林晚卿闻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么说,章仁打消疑虑了?

    苏陌忆放开她的手,坐得远了些,剑眉微蹙,一脸的不悦道:算是吧。

    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下来,林晚卿只觉得眼前发白,头脑发晕,她嘴上无意识地嗫嚅了一句,身上的劲一松,整个人就像被抽走架子的衣裳,轰然往苏陌忆身上靠去。

    苏陌忆赶紧伸手搂住了她。

    然而他的手指却触到一片湿腻,用指尖抚开的时候,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片刻愣神之后,他才借着月光看清楚。

    林晚卿右手的广袖之中,已经是血湿一片。

    他牵起她的手,林晚卿想躲,但到底敌不过他的力气。

    一枚亮闪闪的琉璃耳钉,月色之下泛着七彩疏华。然而那光却像千万根冷刺,一针一针都扎得他心口颤痛。

    怪不得方才他想去牵她的手,却被她躲开了。

    她说的应对惑心的方法,原来是这样。

    因为惑心是要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才能发挥作用,故而她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取下了耳铛,用银针的那一端直直扎进了自己的指甲盖下。

    从伤口的严重程度来看,她应该是在自己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又生生地搅动过几次。

    十指连心。

    苏陌忆光是看着,都觉得心口一阵抽痛,更别说她这么生生地受了将近一个时辰。

    林晚卿他眼眶发热,圈住她的手不自觉再紧了紧。

    马车停在章府门口,距离两人的厢房还有一段路程。

    幸而夜已深沉,下人们已经歇下,苏陌忆没有唤人来伺候。

    虽然一路上他还是踉跄着装醉,但也只是虚虚靠在林晚卿身上,反倒是一直将人揽在怀里。

    吱哟一声,门扉轻合。

    苏陌忆将人放在榻上,转身点燃烛火。

    因为害怕过多的响动将下人引来,故而他只取来了一盏孤灯。

    林晚卿并没有晕过去,只是昏昏沉沉地斜靠在坐榻的软垫上,眉眼间皆是醉酒后的微醺和驼红。

    她至始至终都只远远地看着苏陌忆忙碌的背影,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叹息一声,靠着榻上的案几就趴了下去。

    正在行李中寻找伤药的苏陌忆听到她这一声状似解脱的轻叹,吓得赶紧回来看她。

    仅有的一盏烛台光线昏暗,放在案几上,投下一个飘摇的黑影。

    案几上女人向着苏陌忆伸出手去,哼哼唧唧地道了声,疼。

    软绵绵的哭腔,是他从未听过的林晚卿。

    火光下,美人眸中含泪,头枕在臂上,抬眼低低的觑他,自然就带上了一股怯意。

    苏陌忆觉得心口一软,意外之余又想起来,这是惑心的功劳。

    平日里的那些防备、铠甲和伪装,大约都会在这一刻被卸下。故而她会这么委屈地哭着叫疼,倒真的是一点都不奇怪。

    想不到平日里怼天怼地的林晚卿也会有今天。

    苏陌忆这么想着,忽然觉得她这哭唧唧的样子好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嘶

    烛火一晃,林晚卿的一声惨叫吓得他手里一哆嗦,苏陌忆险些将案几上的灯盏打翻了。

    他强势的将她的手腕再钳紧了一些,神色凛冽道:不想这只手废掉的话就别乱动。

    冷硬威胁的语气,像是在审问犯人。

    握在手里的那只纤细的腕子抖了抖,继而不再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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