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故事:лекарство(1)


    抚育院热衷用不同样式的穿着来区分我们的年龄阶段,他们从不告知任何人清晰明确的出生日期——这也是他们惯用的手段,刻意地制造混沌。

    尽管抚育院声称我是他们计划中的唯一意外,坚持除了我之外并不存在智商突出的个体。但我记得非常清楚,在我穿白袍子,还没有完全学会走路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他们带走了一个用积木搭出精美城堡的女孩,她被抹除得相当彻底,至今我都不确定她姓甚名谁。

    午后的阳光金灿灿地淋在原木桌面上,秦溯之举起咖啡杯,自顾自地啜饮了一口,任凭苦涩与甜腻交织的热滚下喉管,填补隐约作痛的胃囊。她看着窗外矢车菊色的天空,旁若无人地继续讲述。

    某一天,新派发下来的袍子不再是单调的白色,而是一种温柔的灰蓝色。抚育院的孩子们早在书里了解到,外面的天空是蓝色的。

    得到全新服饰的孩子们席地而坐,乐此不疲地抚摸着身上的衣袍,兴致勃勃地由布料的蓝色发散到未曾亲眼见过的天空,以极小的音量窃窃私语。

    在极度贫瘠、苍白的生活里,哪怕是新衣袍的灰蓝——这远远谈不上艳丽的颜色,对于他们而言就已经足够亮眼惊艳。

    脸圆得分外规整的玛丽娅,她显得尤其高兴,用游走在气音和破音之间的声音道:

    “我们换上蓝袍子,就代表我们可以出去了!”

    几乎每一个孩子的脸上都因这句话浮现出惊喜和兴奋。“出去”——这个词语对于他们有着难以想象的诱惑力。外面的世界——一直交错地出现在教学图册和娱乐画册里的那片蓝天白云、花红柳绿的世界,遥远、虚幻得恍若易碎的梦境。

    他们当然知道“外面”和抚育院大不相同,知道在纯白而柔软的墙壁之外存在着一个危险与美好并存的“外面”。但是他们对“外面”的接触始终只局限于书本,只知道笼统的、被刻意美化并修改的大概。

    研究员——那些不近人情的冰冷大人们总是向他们强调——“你们还没有到可以出去的年纪。”

    “真的吗?”

    玛丽娅的悄悄话让他们既期待又怀疑,棕色眼睛的保罗说:“我想他们一定不会让我们每一个都出去。我听说,他们总会留下来一两个。”

    “为什么要留下来一两个?”

    有孩子问了这么一句,但没有人回答他。抚育院值得问“为什么”的事太多了,饶是好奇心再旺盛的孩子,也早已习惯了没有答案,懂得接受没有答案。

    “如果真要留下来一两个,我们得商量好把谁留下来。”

    孩子们齐齐沉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毕竟他们自出生起就无一例外地呆在一片单调的白色里,仅仅一抹灰蓝便能令他们兴奋许久,谁又会愿意放弃一睹万千斑斓的珍贵机会呢?

    孩子们中最活跃的、隐隐有成为孩子头儿趋势的玛丽娅嘟起嘴巴,圆溜溜的眼睛在每个人身上扫了一遍,然而还没等她开口说上一句什么,就听角落里“噼里啪啦”一阵响动。孩子们纷纷扭过头瞪着眼看过去。

    秦溯之从角落里站起来,用脚尖踢了踢近前的一块白积木,似乎是在刚才不小心弄倒了自己搭好的积木。她不言不语的,一双生得细长的眼睛平静地回望着神态各异的其他孩子。

    大家先是安静了片刻,随即便有孩子扬声道:

    “喏!秦溯之,上次体检,你是不是还是个子最矮的?”

    秦溯之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她瘦仃仃地站在那儿,身体已然无声地为她做了答。

    新换的这一身蓝袍子很不称她,过于宽大地荡在身上——这孩子完全不像是穿着件衣服,倒像是被随随便便裹了一匹布,再下一刻,或者再多做几个动作,她整个人便要从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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