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君在心里急速地思考——原来这样,原来是这样,大概姓罗的家里出了什么事,养不起这个病孩子了,杀又不能杀,弃又不能弃,居然还有这么毒的心思,要借医院的手来弄死他!
医生护士若想杀人,那可真是神不知鬼不觉,更何况是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
她可不蠢,罗先生既然这样请她,那就不会让她空着手办事,而她的良心还做垂死的挣扎:“那小孩都快康复了……我……我……我弄不好。”
罗先生问得露骨:“就没有什么办法,医疗事故之类的,打错一个针,开错一个药——”
董丽君心领神会,只是还不肯松口:“这我万一丢了工作怎么办。”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罗先生掏出了一个半旧的皮包,里面鼓囊囊硬邦邦。
全是钱。
“现金。”他说:“十万。”
董丽君真的心动了,这快赶上她一年的收入了,再者家属不追究,这事儿谁能知道?平白捞了十万块!
要弄死罗晓宁,实在是太简单了。他心功能那么差,只要输的时候拨快滴速,那这颗病弱的心脏很快就会死于心衰。
这就是尸检也检不出问题,病人原本就孱弱,死于心衰完全合理。
至于罗晓宁平时怎么甜甜地叫她“董大姨”,怎么学着她惹人发笑,董丽君心中全不在意。再可爱那也是别人的孩子,现在别人要拿十万块钱买他的命。
贪欲吞噬了她的良心,她咬着嘴唇,半天才说:“十万太少了,再说了,你要是反咬一口来医院闹事,我怎么办?”
两个人僵持了半天,终于达成协议——罗先生给她开了一张欠条,署名很意外,不姓罗,居然是“卢世刚”。
卢世刚把身份证掏给她看:“他其实是我的养子。我也仁至义尽了。”他嘱咐护士长:“先不急着动手,看看风声,方便动手的时候,我会通知你。”
这张十二万的欠条,收买了董丽君所有良知。
欠条她不敢留在宿舍,一直随身带着,现在就在她包里。
董丽君越想越害怕,因为卢世刚托她杀人之后,曲江那边就风传出了人命案,死的似乎就是一个姓卢的老板。她想起卢世刚最后一句话:“要是我哪天不在了,你就把这个孩子送下来陪我。”
没想到卢世刚真的死了,这让她毛骨悚然。
路怎么这么远,她缩着肩膀往前走,鞋跟在她脚下一声一声闷响,她总觉得是卢世刚要来找她算账,这么想着,她头也不敢回,抱着包只管往前走。
隐隐地,她听到脚步声——轻得像猫、像鬼,那脚步是愈来愈近。董丽君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可是她快那声音也快,她慢,那脚步声也跟着慢。
董丽君想停,又不敢停,她疑心自己听错,她祈祷自己听错——怎么路灯的光暗下来了?!是从四面八方吹过来透骨子凉的阴风——忽然横刺里一声惨叫!
是秋蝉飞走了。
董丽君吓得呆若木鸡,她猛地回头张望——什么也没有,凌晨两点的小巷里,空荡荡的。
她克制不住地颤抖,又觉得自己很可笑,给一只知了吓成这样。
“……”
她想掉过身去,接着往前走,可是隐隐地,她觉得哪里不太对,她不敢回头,像将被屠宰的畜生一样,她懵懂而直觉地发现身边有不寻常的情况——董丽君慢慢地、慢慢地低头看,看了又看,是有点儿不对,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对?
她茫然地数着影子,一个、两个。
一个、两个。
——两个?!!!!
这一下她全身都吓麻了,因为她脚底下真的不是一个影子!
有人站在她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