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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老董事长气急之下祭出家法,一顿皮带炒肉丝把张顺打得哇哇大哭,整整半个月没能下床。这还没完,从此老董事长只要逮着张顺就一顿唠叨,搞得张顺越看楚河越不顺眼,却也没敢再下什么黑手。

    人人都说张老董事长偏心养子,搞得亲子怕了,才对兄长唯唯诺诺。

    只有张顺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还记得刚挨打那天深夜,他从疼痛和口渴中迷迷糊糊醒来,却听到床边传来轻轻的交谈声。他立刻一动不动的假装还在睡,偷偷把眼睛张开一条缝,只见十几岁的楚河坐在扶手椅里,张老董事长站在地上,欠身弯腰,神情竟然十分的……谦恭。

    他从来想象不到自己的父亲还能跟谦恭联系到一起,但在那一刻,年幼的张顺心里第一个浮现的,确实是这个词。

    “……阿顺还小,恶作剧也是有限的。你这样动辄一顿打,倒显得我特别不能容人一样……”

    “是、是,我知道了,下次一定不再——”

    卧室里一阵安静,张顺怕自己被发现,立刻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发出轻微平稳的呼吸声。

    “没有下次了,”楚河站起身向外走去,“——天生佛骨,也是你能打得的?”

    张老董事长在他身后,冷汗一层层浸透内衣。只见楚河走到门口了,才头也不回的指了指床上的张顺,说:“他渴了,喂他点儿水。”

    ……

    那天深夜的一切,张顺年幼的记忆里是那么真切,以至于后来清晰得都有点儿假了。很多年后他都没法分辨出那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对话,还是因为疼痛和高烧而产生的幻觉;他只知道他爸后来真一指头都没动过自己,而楚河在他面前,对他爸从来也都是恭恭敬敬的,再没有过那种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样子。

    但从那时候起,他心里隐隐约约的产生了那种感觉——他爸害怕楚河。

    这种感觉是很难形容,更没法证明的,甚至连说起来都非常无稽。但,虽然张顺从来没有跑去向他爸求证,也没跟任何人提起;这种隐隐约约的猜测和感觉,却一直根深蒂固的存在于他心里,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消失过。

    可能是那天晚上小胡走了,张顺一个人睡的缘故,恍惚之间他翻来覆去的做了很多梦。其中一个梦就是他小时候那次对楚河下黑手,深夜用自己在大宅迷路的借口把他骗去仓库,关上电闸锁了他一夜——现实是他自己偷偷溜回卧室睡觉去了,楚河被锁到第二天早上才被佣人发现放了出来;然而在梦中,却是他恍惚又回到了黑暗的仓库,静静看着黑暗中的哥哥。

    楚河侧对着他,盘腿坐在一朵光辉灿烂的莲花中。他的脸安详平和,泛出白玉般柔和的光晕;在他周围挤满了虚虚实实的鬼影,都五体投地拜伏在地,远处还有数不清的冤魂,正从广袤的黑夜中拖着长长的哭号奔袭而来。

    张顺怔怔的漂浮在半空,直到楚河睁开眼睛望向他,柔声问:“做梦了?”

    张顺不知道说什么,就点了点头。

    “张家发过死人财,”楚河轻轻道,“那天被你锁在这里,我就顺手超度了这片亡魂。”

    张顺瞳孔微微张大,他哥往他额上一拂,说:“回去睡吧。”

    张顺再次陷入到乱七八糟的梦境中,紧接着眼前一变,成了白色的医院病房,瘦到脱形的张老董事长在病床上艰难的喘息着。

    “阿顺……”他紧紧抓着独子的手,“我已经把——把家业留给了你、你哥哥……从此你要、要靠他照顾,要把他当——当你的亲生,亲生兄长……”

    每一个字都像是揉着血淋淋的沙砾,他爸眼底生命的光芒越来越暗淡。

    “你要好好听、听他的话……平安顺利,你要一辈子都……平安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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