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先生(二)

    (二)谎话

    朱秀回到家的时候,母亲在炉子上烧茭白,“回来了啊。”

    “嗯。”她端起柜上的茶杯咕咚咕咚喝水,要把心里的恐惧压下去。

    “秀儿,去隔壁崔太太借点芝麻油。”

    朱秀喝饱水,脑袋空空坐在木凳上,执拗上来,“不去!”

    “你这孩子怎么了,下学回来就这样。”

    她听母亲的声音,混杂在油锅滋拉滋拉的声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突然想了什么,跑去厨房的门框边站,问母亲。

    “隔壁的崔先生在哪里做事?”

    “听说做翻译,怎么突然问这个。”

    “哦。”朱秀盯着母亲手中的木勺来回翻炒逐渐焦黄冒着热气的茭白再发起呆。

    学校里,朱秀遇到王那,王那吃惊得问她。

    “你出来了!”

    “怎么?我该坐牢多久?”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你还不知道吧,昨日闹大了,有人把房子烧了,当局这才抓了我们许多人。”

    “什么?把谁的房子烧了?”

    “就那曹卖国贼。”王那附在朱秀耳边讲。

    “你真是运气好,别的代表还没出来,校长去斡旋了。昨日真是抱歉,我突然肚子痛,让你替我受罪了。”王那从书包里掏出牛皮纸包着的一团,展开。“桂顺斋的藏饼,枣泥馅的,你吃。”

    “我不饿。”

    朱秀没接受她的好意,王那也没介意,硬生生把糕点塞进她手里。点心沉甸甸,她望着王那走远了,拿起一块藏糕咬上一口,又酥又甜。

    学生被捕的新闻自然是当天报纸的头版。当局以维持秩序的借口斥责这些学生乱掺合,还要维护这些出卖国家主权的国贼们。民族企业的商人们也要借着这股劲,[请用土货以救国]来做广告,卖什么桂花粉,鸡蛋面。

    迫于学校的社会的压力,第二天,那些被捕的学生代表果真被释放了。朱秀松下一口气,怪不得,他们一点也不怕。不仅不怕,他们还要进一步筹划公共演讲,痛斥当局包庇这些卖国贼。

    “听到没,以后不准上街去,会被抓去坐牢的。”饭桌上,朱秀的母亲用筷子敲打着她的饭碗。

    “知道了。”她顺着母亲,但也反问,“比我积极的那些代表不是也没事吗?怕什么呢?他们不敢对学生怎么样的。”

    “你有枪吗?”

    “没有。”

    “那你们肯定失败。”朱秀母亲齿间嚼着酱瓜,嘎巴嘎巴的声音很脆。

    “为什么?”

    “他们可是有枪的。”

    朱秀不言语了,母亲说得没错。烧了房子算什么,哪怕是杀掉几个卖国贼,当局也很难改变态度。

    “什么时候回趟乡下,园子的黄杏快熟了。”

    连续好多日子,她都没有再见到隔壁的崔先生,是不是该和他道谢?可他在为警局做事,那就是与学生为敌。

    他应该很忙,因为最近又有学生被捕。还是夕阳时间,家门巷子尽头的那棵大树筛过火红的光芒,没有其他人。朱秀走过他住的宅子,忍不住踮起脚往里看,其实她不够高,什么也看不见。

    “在看什么?”

    她被着实吓到,尤其是在做心虚的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她的腿在颤抖,靠在灰墙上才没跌倒。

    是他!她却不知将和他说什么。不看他,于是再看别处。看他手上提的棕色公文包,思忖着里面装了多少黑了心的文件。

    崔华喜欢她这谨慎胆小的模样,绽放微笑。就如面对写错字的女学生,男先生总是没办法严肃起来。

    “我母亲说你做翻译。”声音还是很小,朱秀的眼神从他的手提包再往下,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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