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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经很深了。

    女人坐在床边,膝盖紧紧地并在一起。身上那件白色T恤皱皱巴巴,大小与她极为不合适,从一侧肩膀滑落,露出她凸出的锁骨和一片嶙峋的胸骨。

    她手里抱着一个玻璃汤碗,里面盛着一串外皮皲皱的葡萄,和氧化后生出褐色斑点的苹果。口感不太好了,但牙齿咬下去,破坏果肉汁水的细胞,依旧淋漓地流到她的下巴上。

    她衔起一颗葡萄塞进口中,只堪堪咬破葡萄皮,下一颗就送进来。在近乎自虐的速度下,她的动作变得不顺畅,于是她用手指代替牙齿,用力地将口中的果肉戳烂,搅碎,然后新的水果完好地送进口中,碾压,来不及下咽,周而复始。

    她碾碎食物的动作越来越粗暴。

    直到口腔中有唾带着腥甜的味道分泌出来,她才停下吃葡萄的动作,露出一个异常满足的微笑来。

    乐极生悲般的,她的面庞开始扭曲,两道眼泪顺着脸颊往下落,和下巴上的果汁混合,她断断续续地哭起来。

    短暂的快乐过后,更强烈的食欲被唤醒,如同沙漠中饥肠辘辘的旅人,眼睛里闪烁着执拗而疯狂的光,变本加厉地搜刮其他食物,囫囵的吞咽,吃光食物的包装袋散落在地上。

    她吃过,举起一瓶1.5升的农夫山泉,“咕咚咕咚”地灌下去,肚子诡异地胀起来,似乎到达了生理极限。

    她喝光整瓶矿泉水,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浴室地马桶前。她跪在地上,低下头,两根纤细的手指伸进喉头,毫不留情地上下按压,强烈的呕吐感作祟,她极为狼狈地,将胃中毫无消化痕迹的食物,混着唾和胃吐了出来。

    她疲倦地靠在马桶前,阖着眼睛,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时间经过了许久,她似乎沉沉睡去了,可眼角不断滑落的眼泪泄露机密,她在哭。

    天际有一点发亮,稀疏的星挂在残败的一牙细月周围。

    一只消瘦的手按动着塑料打火机,“咔哒”一声,另一只手同样干瘪,去护住弱小的火苗。衔在两片嘴唇间的粗杆红塔山被点燃,在寂静的夜里如同百合盛开,袅袅升起一缕青烟。

    打火机被很随意地扔在大理石茶几上,贺星晚叼着烟,两只手臂直直地伸出窗外,感受着凉风吹过。她难得惬意地放松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远方。

    桌子上的手机“嗡嗡”地响了两声,她读取消息,上面是同事给她的微信留言:

    “小贺,我女儿生病了离不开人,今天夜班你能替我吗?”

    贺星晚想左右自己也睡不着,可有可无地应了。那头千恩万谢地回了她。

    一个白班加一个夜班,在程序上是违规的,但她所供职的老年神经科,值夜班可以定义为清闲,常常是夜里巡一次病房就可以一觉睡到天亮。

    她打着算盘,和前半夜的人换一下,她只需要五点钟上班和九点半熄灯前查两次病房就可以安心睡觉。

    她在四点半下班前毫无负担地把自己的名字换上去,悠闲地坐在护士站和小护士们聊天,等待着交接后去查房。

    金丞换过工作服准备下班,路过护士站时看到贺星晚有点诧异:“星晚?你怎么没下班啊?”

    贺星晚见是金丞,默然许久,“嗯,替李姐。”

    然而金丞并没有看出她的厌烦,以为是她连上大夜有些累了,继续拉着她聊天:“你论文写的怎么样了?我题目还没想好。”

    “已经在写开题报告了。”贺星晚说完,起身就进里面的医生办公室了。

    金丞吃了个瘪也不气馁,接受到旁边小护士同情的眼光,还乐天地开解:“星晚可能是累了吧,我晚上给你们订外卖奶茶过来,记得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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